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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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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2-31 17:12:29 【来源：】点击：

文\马云龙

在青海，人们把吃早饭叫吃“早茶”。“茶”代替了“饭”，可见茶的重要。茶是指茯茶，也叫砖茶。人们最信赖的茯茶品牌是“湖南益阳茶”。早茶是指熬茶，家家都会熬。尤其在乡村，熬茶再普通不过了，家家户户都离不开。

女主人在炉子上搭上一壶清水，待水将开时，放入一块湖南益阳砖茶，加上盐、荆芥、桂皮和薄荷。一会儿，熬茶的味道就扑鼻而来，直沁心脾。

青海气候高寒，漫长的冬季里，普通人家的吃食多是酸菜、洋芋。牛羊肉和细菜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寒冷的日子里，围着火炉搭上一壶熬茶，端上一碟锟锅馍馍。喝一口熬茶，吃一块馍馍，浑身就热了。

到田间地头劳动时，人们习惯于从家里沏一壶茶或灌一壶熬茶带着。沏茶和熬茶在制作程序上并不相同。沏茶时，先在暖瓶里加入一定量的砖茶和盐，然后将搭开的开水灌入暖瓶。村里人说某某家的茶饭好，除了指饭食外，熬茶也包含其中。俗话说：“茶无盐，淡如水；人无钱，不如鬼。”不管是沏茶还是熬茶，都要加入适量的盐，否则，茶就没味，盐要适中，茶喝进口里，味道醇厚，回味不尽。

家里“行干事”（婚丧嫁娶）时，熬茶就派上了大排场。隔壁三阿爷家打发（出嫁）姑娘阿西亚时，请的是村里最会搭茶的尕胡塞。尕胡塞搭茶有一手，村子里不论谁家打发丫头都少不了尕胡塞。

尕胡塞搭茶自己要盘茶水灶。他用碎砖合着长草泥在通风较好的院子角落，砌出离地10公分高的灶基，再间隔1公分排好当做炉梯的细钢筋，之后再往上砌10公分。茶水灶表面用长草泥抹光抹平，晾半天或直接生火烘干，茶水灶就盘好了。尕胡塞说，要想搭出好茶来，就要有个好茶灶。死烟活气的茶灶搭不出好熬茶。尕胡塞搭出的熬茶颜色像牛血，不咸不甜，恰到好处。宴席的场合里，尕胡塞搭的熬茶被人们啧啧称赞。

婚嫁或娶亲时，熬茶又会演变成奶茶。奶茶以熬茶做底子，奶味十足，又有熬茶的香醇。搭奶茶时先搭出熬茶，当熬茶在火炉上沸腾跳跃时，再加入新鲜牛奶，加入一撮花椒粉、几枚红枣。逸着清香的奶茶端上炕桌，客人们咂吧咂吧地喝上几口，真是美极了。

开斋节和古尔邦节是穆斯林最重要的节日。每逢节日，各家各户都要宰牛羊，念亥听，请阿訇。阿訇和隔壁邻友被请到炕上，在白瓷印花的小弓碗里倒上熬茶，摆上金黄的油香和雪白的馒头片。众人一边品尝，一边闲喧村子里的家长里短，还有广播电视里的国家大事、奇闻轶事。青海人家很少喝花茶。认为花茶性凉，熬茶不仅性热，而且有助消化。

同一种茯茶，有的人搭出的茶好喝，有的人搭出的不好喝。人们都说是“手柄”的原因。我不苟同，同一茶叶，搭茶时放入茶叶、盐、佐料的顺序、火候的大小、水质的异同、佐料的多少……这些才是真正是影响熬茶口感的因素。家里人一直认为我的“手柄”好，不论是搭熬茶，还是奶茶，味道总是香郁醇厚，不由要多喝两杯。殊不知，我搭熬时，是恪守搭茶顺序、掌握好火候，控制好水量。这些看似一般的操作程序，有的人却手忙脚乱，顺序颠倒，不顾火候大小和茶叶、佐料多少，乱放一气，有时茶也溢了，火也灭了，怎么能搭出好茶来呢？

另外，搭茶的器皿和烧的柴禾对搭出的茶水质量也有影响，在大铁锅内注入清泉水，再用麦秸杆烧火，这样搭出的熬茶味道极好，远非铝壶、铝锅熬出的茶味可比，与液化气、煤炭搭出的茶水，以及用井水、自来水搭的茶水都有口味上的不同。

来高原腹地旅游的外地游客，为了适应高原气候，融入当地生活，也在找寻原汁原味的熬茶，一来消渴解乏，去除水土不服和高原反应带来的不适，二来借此了解西北地区和高原生活的饮食文化，增知长识。对外地人来说，熬茶的确是一个能迅速融入当地生活，了解和参与高原人文环境的好媒介。

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次在西藏那曲草原喝的熬茶了。那是藏族老阿妈用干牛粪烧的熬茶，经过多年岁月的洗礼和冲刷，那种味道、那种场景、那种记忆，始终盘踞在脑海深处，难以忘却。那次经过那曲草原途中，好多人尽管含着红景天，也有了高原反应：呕吐，浑身无力。随车带的几个氧气袋早已干瘪。不得已，我们只好停车路边，以缓解症状和不适。就在这时，一位在附近放羊的藏族老阿妈得知了我们的情况。老阿妈立即把我们请进了她的小毡房，用干牛粪烧了一壶熬茶，请我们喝。我们喝下一两碗，身上的不适竟没有了。

如今，茶的样数多了，不管在城市，还是乡村，红茶、普洱茶、绿茶、果茶、苦丁茶等不胜枚举。甚至连熬茶都被制作成小包装上市出售。我试着泡着喝，竟然真能喝出熬茶的味道来。

望着杯子里上下飞舞的菊花茶，我想着小时候，我们在杯子里倒上熬茶，里面的茶叶也是这样上窜下跳地飞舞不止，要是发现有一根茶梗竖立着，久久不倒，那天肯定有亲戚来家里，竖着几根，就会来几个人。

想念童年时的熬茶，这辈子都离不开熬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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