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族朋友刘宝俊 | 两位支宁老干部半个多世纪的跨族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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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2 03:03:33 【来源:王庆同】 点击:


刘宝俊是回族,1942年参加冀鲁边区回民抗日救国会(后参加渤海军区回民支队),新中国成立后参加抗美援朝。1954年集体转业到西海固回族自治州。

我是汉族,1958年在《宁夏日报》任编辑。编辑要蹲点,我的“点”是海原县农具厂,刘宝俊任厂长、厂党支部书记。我与刘宝俊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友谊就从这个时候开始。

刘宝俊对我这个大学刚毕业的汉族小兄弟多有照顾。有一次,我病在厂里(我每次去都住在厂里,便于联系工人),他见天让我喝他家的山羊奶(他家后院养了一只母山羊,可挤羊奶),以补充体力。那时是“三年困难时期”,一杯山羊奶,是很大的情谊啊!

20世纪60年代,我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打成单位不存在的“反革命集团”成员、“反革命分子”,批判会上,有人发言说:王庆同在海原农具厂搞小恩小惠,拉拢工人,搞资本主义复辟的试点……我听了半天,谁也没举出具体事例。我心想:海原农具厂的工人、厂长没有编造我的什么“罪行",要不然,早举出例子了。在当时那样的时代氛围中,趁势作践人,以求高升,或自保,不是天方夜谭吧。后来我到农村劳动改造,与刘宝俊失去联系二十多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恢复工作,到宁夏大学任教。《宁夏大学学报》发表刘宝俊编写的《回民支队战友录》《渤海回民支队年谱》等,我很快与他重建联系,那时他在自治区人大工作,我们常有走动。



刘宝俊1985年退休后,集中精力收集、编写有关回民支队、支援宁夏建设的外地人和回汉团结等方面的史料。他全力以赴,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他编写的书中收录我写的回汉团结的小文章、小故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有好几年没见他了。最近,我的另一位回族朋友朱先生告知我刘宝俊新宅的电话,我遂打电话过去。他夫人马金英接的电话,她说:宝俊八十五岁了,腿脚不便,他想你,出不了门……接着,电话里传来刘宝俊响亮的河北口音:老友,我拄上拐棍了,要不我去看你了。我说:过些日子我去看你,你等着。

过了一个月,我忙完手头的事打电话说下午三点半过去,马金英说欢迎你来”,我问怎么走,马金英正说着,就听见刘宝俊大嗓门在电话边上急着插话,好像是在说他家旁边有个什么标志。

那天我午睡起来迟了,已经三点,赶紧打车赶去。我刚走到他那个别墅门口,就看见一位拄着拐杖、提着小凳的老人在前面慢慢走。我几步上前一看,刘宝俊!他拉着我说:我坐在大门口等你,快四点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一个八十五岁,回族;一个七十五岁,汉族,两个人耳朵都有点聋,沟通已不太方便,但仍谈得兴高采烈,东一句西一句地回忆漫长岁月里的交往。他对回民支队的创始人刘震寰、王连芳的回忆,更让我感动。他说,“文化大革命”初期,银川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被煽动起来批斗刘震寰(刘震寰文革”前是宁夏区党委常委),污蔑刘震寰是“土匪”,刘宝俊跳到主席台上,大喊:你们造谣,他不是土匪,是回民支队长。台下的人一拥而上抓他,他就跑,帽子被抓走,人跑掉了。

我说:你还写东西吗?他回头看看老伴,发现老伴出去散步了,就放低声音说:她不让写,我还想偷写。我说:那你要注意身体呀!他说:没事,就是耳朵聋,眼睛不太好使唤,字写大点就行,我不找点干的,就傻了。过了会儿,老伴散步回来,我说:你支持他适当写点东西,不要累着就行。她说开了:你不知道这人生活没规律,我说你多吃点水果什么的,他不,要吃肉;我睡楼上,他睡楼下,半夜三更一会儿开书柜,一会儿呱嗒呱嗒翻书,会儿喝牛奶,整得我也睡不好;我早上七点起来锻炼身体,他睡到十点还不起;我反对的是这个。刘宝俊说:你别听她瞎说,我是半夜起来小解睡不着,就写写看看。我说:你八十五岁了,得听老伴的,生活要有规律。他说:知道、知道。

一会儿刘宝俊的小儿子刘海洋回来了。我在海原县农具厂采访、蹲点时,他刚会走路,现在是宁夏一个医疗机构的领导,有时也帮着父亲“写写看看”。刘宝俊让刘海洋替他在新送我的书上写几个字,他口授说:“送老朋友王庆同,不要写同志,老朋友就行了,同志太一般。”

称我为“老朋友”的这位回族老大哥,1945年入党,一生介绍五十二人加人中国共产党,其中汉族四十二人在他新送我的书上,我看到宁夏历届民族团结先进个人名单,首届(1983年)区直机关民族团结先进个人名单里有马金英的名字。噢,刘宝俊的老伴也是宁夏民族团结先进个人呢。

(2011年12月)

本文选自:王庆同著,《好了集》,阳光出版社,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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