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晚和一西北的马阿訇聊天，谈到穆斯林的婚姻问题。性格直爽的马阿訇给我进述了他与爱人的结合过程。

 

       年轻时的马阿訇曾留学国外，这在改革开放初期，远渡重洋成为一名留学生，在家乡人看来，可是一件光彩照人之事。加之马阿訇一表人才，谈吐文雅。家中提亲的人踩破了门槛。

 

       那年放暑假，马阿訇回到家，朋友介绍一个姑娘，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可谓花容月貌，天生丽质。比马阿訇梦中的那个她还要漂亮。激动的马阿訇一路小跑回到家，告诉母亲，就这个了，赶紧订下吧。但虔诚的母亲却不同意，原因是家庭教门一般，门不当，户不对。

 

       马阿訇十岁丧父，母亲含辛茹苦将几个儿女拉扯大，并言传身教给孩子们奠定了坚实的教门基础。在这个家中，母亲是唯一的权威。为取悦于母亲，马阿訇忍痛割爱，回到了学校。

 

       毕业的前一年放假回来，有人将一位哈志的姑娘介绍给了马阿訇。人还未见着，母亲却同意了，原因是家庭特别有教门，门当户对。初情窦开的马阿訇似乎更在意对方的长相，但却见不着人。这会儿姑娘正在东南亚某国留学呢，主攻阿拉伯语。马阿訇只看到了一张照片，丫头长得还行。海的那边，姑娘也收到了一张马阿訇的照片，小伙挺帅，俩人同意了，于是马阿訇就缴了聘礼，和照片上的她订了婚。
 

       马阿訇终于毕业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双方家人已将婚期订好了，万事俱备，只差他俩海归了。马阿訇和那姑娘都从海那边飞了回来。阿訇说，激动了一路，飞机飞得太慢了，比海龟还慢。

 

       按当地风俗，婚礼的前几天，男方要到女方家送礼。阿訇将国外捎回的礼品，整了两大包，前往姑娘家。一路上，阿訇的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阿訇纳闷，上千人的场合讲卧尔兹，脸不红，心不跳，怎么去见个姑娘，紧张成这个样子。此时想起以前清真寺当满拉讲经时，师父老人家说过的一句话，没谈过恋爱的人是读不懂优素夫圣人的故事的，是无法理解那几个贵夫人看到优素夫时，把手划破了，竟然不知疼痛。此时马阿訇似乎理解了一半，紧张成这个样子，哪还有功夫感受疼痛啊！一路上阿訇使劲地想一年前照片上的那个姑娘，时间长了有点模糊了，到底长啥样？见着姑娘该说哪些话？由于缺乏实战经验，想了半天，除了问问姑娘在国外的学习情况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题。算了，到时随机应变吧。

 

       终于到了姑娘家门口，马阿訇的那颗有些痉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咽了一口唾液，敲响了姑娘家的门。门开了，是个戴盖头的姑娘，向马阿訇出了赛俩目，阿訇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儿，回了赛俩目，进了屋，忽然感觉这张面孔有点面熟，莫非这姑娘就是照片上的她。想扭过头再看一眼，不行，我妈说过，见非至亲女性只能看一眼，第二眼就不合法。客厅在里屋，进屋要揭帘子，看到马阿訇两手掂着礼品。姑娘赶紧跑过来揭门帘。好机会，可以再看一眼。侧脸望去，只看到鼻尖儿，啥也没看到，姑娘戴的盖头遮住了脸庞。

 

       进了里屋，岳父大人正在做拜后的杜哇易。马阿訇将礼品放下，向起身的岳父出了赛俩目，寒暄了几句。岳父将姑娘叫了进来。此时姑娘换了一身正装，羞涩地进了屋，端起水瓶给马阿訇沏了一杯盖碗茶。然后坐在对面父亲的身旁。此时的马阿訇低着头，感觉脸颊发烫。想再看一眼，又不好意思，毕竟岳父在呢。趁着岳父起身拿东西，放眼过去，还是只看到了鼻尖儿，姑娘羞涩的把头放的很低。平时伶牙俐齿的马阿訇此刻感觉舌头抽劲儿似的，准备好的话题全给忘了。不一会儿，姑娘起身道了赛俩目离开了。别走啊，我还没看清楚呢。马阿訇有些失望，心说，算了吧，到时洞房里一块看吧。

 

       一周之后，马阿訇与姑娘举行了婚礼。二十年后的今天，马阿訇夫妇的两个孩子都已长大了。夫妻二人恩爱如初。一家人淋浴在真主的宏恩之中。马阿訇说，要问我爱人哪儿长的最好看？那就是鼻尖儿。

 

       或许有人会问，刘阿訇，你写此文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要美化包办婚姻？当然不是，我的目的在此文的背后。夜深了，因沙安拉，改日再叙。
 

二、

 

       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幸事也。现代人花烛夜装扮的很绚丽，却难掩因提前入住而显得破旧的洞房。没有了第一次的羞涩与心跳，只剩下初婚的仪式，二婚的感觉。而马阿訇是个例外。

 

       谈起婚后的生活感受，马阿訇对妻子甚是感激。他曾经同时在两个城市开两个学，不停地往返两地之间，几次过家门而未入，大有当年大禹治水的风范。但妻子理解，没有任何的怨言，因为这都是为了主道。马阿訇说，当我工作上需要同道人助我臂力时，我能从妻子身上看到圣妻阿依莎的身影；在我事业受挫需要安慰时，能从妻子身上看到穆民之母赫蒂哲的身影。

 

       马阿訇说，他们两口子几乎没有红过脸，吵过架。原因就在于夫妻双方共有的虔诚信仰。信仰犹如一灯，照亮了内心，驱散了人性中与生俱来的阴暗、自私与狭隘。当信仰达到一定浓度时，世俗中的一切坎坷、烦恼以及利益冲突都被视为浮云烟尘。对于夫妻而言，信仰是最有效的感情滋润济、矛盾修复工具。而且时间越久，感情越浓。

 

       今天有人将“左手握右手”的感觉来形象自己的老妻。之所以没感觉，是因为把妻子的手给“肢解”了，矮化了妻子。妻子不仅是妻子，还是家庭的主帅，还是互助互补的另一半。

 

       静眼观众生，我们就像舞台下的观众，盯着舞台中央那束投影下的景象，而忽略了其它。当舞台上的灯光大亮之时，才是你彻悟之时。那时，你才会真正理解经训中所说的“伴侣”一词的含义。妻子是我们的伴侣，不是单纯让夫妻结伴而行，而是结伴共同完成神圣的事业——代主治理大地。当我们的神圣使命被遮蔽时，就会满足于动物本能式的感官触觉，如与妻子握手的感觉。感觉不好，就想握别人的手。那时，妻子的角色就是一只宠物猫了，只是陪我开心而已。强势的妻子也将反观之，丈夫的角色就是一只宠物狗，给我安全感而已。不好玩儿，不听话，再换一只。如此狗猫相待，与人远也。在我们信仰者看来，妻子是丈夫脊背瘙痒处的那双手，粗糙点儿更好。

 

       对于马阿訇的包办闪婚，一般人觉得不可能幸福，即使幸福也纯属偶然，正巧性格相容嘛。如果性格相克，还能幸福，还有退路吗？

 

       现代人找对象，从相识到步入婚姻殿堂，比红军长征还持久，比深山采灵芝都难。从看长相、身高，到物质条件、家庭背景，还要看属相、查血型、对星座什么的，研究所谓的相生相克。都以完美主义者的眼光，手持放大镜找人。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发现对方也持放大镜，两镜相遇，走近一看，非妖即怪。其实，这一切都是俗人之俗见俗为。信前定就是为了避免这些俗见。

 

       为什么真主不让完美的天使来治理这个大地，而选择了有罪的人类来治理，说明真主不喜欢完美，人的完美在于他的缺点。有缺点才需要互补兼容，夫妻亦如。

 

       而且今天的年轻人，惯以功利式的质料式的择偶标准来衡量和质疑宗教内的神圣姻缘。比如对穆圣与年长自己十五岁的赫蒂哲的婚姻，以及与小自己数十岁的阿依莎的婚姻百惑不解，甚至会恶意歪曲。其实这犹如山脚下的人嘲笑山顶上的巨人个子太矮。当两个人的信仰达到超越有形之境时，年龄的差别，代沟的存在等一切俗相，都是被超越的对象。犹如神九升空途中掉下来的残片。

 

       马阿訇说，其实我的脾气相当不好，一个人的性格是不容易彻底改变的。但在妻子面前，就没有脾气。因为我知道她对我和家庭的付出太多了。为了给我减轻负担，她在从事繁重家务的同时，还在某清真寺担任阿语老师，承受着家庭与工作的双重压力。所以，我对她心存感激，总觉得亏欠她，总想补偿她。所以在她跟前很少发脾气。偶像发一次脾气，妻子就会命令我，马上坐下，要不躺下。我知道，这是来自先知的教诲，岂能不从。所以，有时服从妻子就是服从使者。

 

       我曾看到一张旨在说明为什么要善待妻子的“账单”，内容如下：

 

      “娶个老婆如果要10万元彩礼，能陪伴50年，每年是2000元，除以365天，就是5．5元，也就是说从结婚开始每天以5．5元的价格让一个女人去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晚上还陪寝、给生小孩，还替自己孝敬父母。现在这个社会五块五能买个啥呀。所以，男人就知足吧，对老婆好点儿。”

 

       主啊！将妻子如此量化、商品化，这是对妻子的亵渎，只能说明现代有些人没有“境界”，只有“井界”。对我们穆斯林而言，为什么要善待妻子？因为她是我们神圣道路上的伴侣，是激励我们远奸近贤的一面镜子。

 

       其实，人都有随性的一面，正所谓“率性之谓道”，女人尤甚。对此，先知穆圣最有睿见，艾布·胡莱勒的传述：穆圣说：“你们当嘱咐人要善待女性。女性是由弯曲的肋骨上所造，你若纠正过严，它就会折断。你若任随自流，它仍然是弯曲的，所以，你们当善待女人。”[布、穆]言外之意是肋骨本来就是弯的，不要硬瓣嘛。顺着点儿，悠着点儿。模范丈夫要从蒸馍渚饭做起。

 

       当然，马阿訇也说，我们的幸福婚姻有几个缺一不可的前提、一、是两方都是非常有教门的家庭，而且彼此了解。二、我们两口子都是念经人。三、介绍人是德重望重的长者，他介绍我们俩结合，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盲目的。对于马阿訇两口子而言，恪守这样的婚姻，犹如相信真主的前定一样，具有信仰的神圣性。这三个条件其实给马阿訇夫妇的包办闪婚注入了更多理性而负责的内容。这似乎要比今天有些年轻人草率的、缺乏过来人引导的盲目结合更具长久性、安全性。

 

       但不可否认，马阿訇的婚姻只能当作一个个体现象来对待，毕竟这样的结合在西北并不具普遍性。与此正面的包办闪婚相比，在大西北，我们会发现很多严峻的亟待改变的现象。

 

       下边我要谈的就是不具备上述条件的包办闪婚所产生的负面现象了。印沙安拉，下次再续吧。

 

萨利赫·刘

于人大品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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