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西方国家与伊斯兰之间的“互相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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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26 21:01:00 【来源:】 点击:

3月22日,英国伦敦议会大厦附近发生一起袭击事件,造成5人死亡、40人受伤。伦敦警方将这一事件定性为恐怖袭击,ISIS也已声称对此负责。这是伦敦自2005年7月7日地铁和公交遭遇自杀炸弹袭击以来死伤最严重的袭击事件。这一事件不乏象征意义:暴徒在地点上选择首都心脏地带,时间上则仿佛在向一年前比利时布鲁塞尔连环恐袭“致敬”。

3·22伦敦恐袭发生地

而在另一面,我们也看到,民粹主义等右翼势力在欧洲明显滋长,对外来难民的态度转向强硬,尤其对穆斯林最为抵制。这种现象被称作“伊斯兰恐惧症”(Islamophobia),意思是西方人出于恐惧,不断地丑化、排斥伊斯兰教和穆斯林。可以想见,“恐伊症”很容易刺激极端伊斯兰主义的进一步反击——这会不会形成一个危险的恶性循环?

如何理解西方国家与伊斯兰之间“互相伤害”的关系?今天这份书单中,应该有你想知道的。

撰文 | 吴学锐

中世纪

十字军铁骑与惊人仇恨

1

《十字军史》
作者:(英)乔纳森·赖利-史密斯
译者: 欧阳敏
版本: 商务印书馆 2016年8月

西方与伊斯兰的互动自古以来就充满着敌意,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是罗马教会不堪穆斯林的边境侵扰,发动的收复耶路撒冷圣地、净化基督教信仰的战争,也是西方与伊斯兰首次大规模直接冲突(东征总计达八次),奠定了双方水火不容的基调。

欧洲人天然地疑惧中东地区新生但扩张迅猛的伊斯兰教,“撒拉逊人(欧洲对阿拉伯人的称呼)是针对基督教王国的瘟疫,是上帝派来鞭笞和考验欧洲的人。”在宗教普世主义的渲染下,十字军的战争血腥暴虐,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穆斯林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与压迫。暴行甚至让受治于穆斯林的犹太人都感觉到,即使最残忍的统治者也未必带给他们如此极端的恐惧。仇恨由此在穆斯林心中滋生,“圣战”的概念兴起,并迅速得到响应。由此,残暴的基督徒成为穆斯林心中难以磨灭的印象,甚至延续至今。

去年刚刚过世的剑桥大学历史教授乔纳森·赖利-史密斯是十字军历史研究的领军人物,《十字军史》一书是他的代表作,全书清晰简练地梳理了整个十字军历史(从11世纪至18世纪),同时难能可贵地涵盖了彼时政治、军事、宗教、文化等背景情境。史密斯用凝练、客观的笔法为我们呈现了十字军金戈铁马的征伐,也展示了西方和伊斯兰令人惊骇的最初仇恨。

殖民时代

西方文明的优越感

2

《圣战与文明:伊斯兰与西方的永恒冲突》
作者: 张锡模
版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6年12月

走出中世纪的欧洲历经文艺复兴、地理大发现、宗教改革、启蒙运动及工业革命,步入现代化轨道。已故台湾学者张锡模在《圣战与文明》中论证,经历大转型的欧洲并没有出现优越感的断代,因为中世纪的宗教普世主义很快被启蒙思想的“普遍历史观”所取代,表示欧洲有义务带领其他地区一起进步,实现全人类的革新。伊斯兰世界正处在欧洲门户,于是在欧洲的文明开化任务里首当其冲。

此时,即使思维广博、见地颇深的启蒙思想家仍然在建构伊斯兰“不文明”、 “欺骗性”、“荒谬”的形象:伏尔泰在其剧作《穆罕默德》中丑化伊斯兰先知;狄德罗在他的《百科全书》中关于“阿拉伯人”的条目里也宣称穆罕默德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在欧洲人看来,伊斯兰要么模仿西方,向现代化转型;或者停在原地,被文明所抛弃。其实这并不是个选择,因为欧洲主动为它选择了前者,用殖民的方法化其为同类。

殖民战争是针对“非文明”的敌人,不存在也不需要任何对暴行的约束。即使欧洲有文明化伊斯兰国家的初衷,实践中却妥协于政治目的,防止伊斯兰发展和繁荣。殖民者不顾民族分布人为划分国家边界,鼓励不同种族、教派冲突,导致伊斯兰国家一片狼藉。大批穆斯林难民开始涌入欧洲,在欧陆寻求新的机会;传统的宗教阶层与不满的新兴中产阶级开始了反殖民运动,要求回归伊斯兰的传统政制,是为令人色变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

阿拉伯之春

西方的民主化及其反动

3

《困顿与突围: 变化世界中的中东政治》
作者: 田文林
版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6年3月

冷战显示了西方价值观的顽强生命力,因此,以普遍人性为基石的人权理念,以及基于自我反思和包容异议的宪政民主,成为现代西方优越感的基础。而人权外交、民主化成为西方国家对外政策的显著特点。现在的伊斯兰国家在西方眼里不再是冥顽不灵的野蛮种族,而是所谓“可选择的另一种文明”,即有能力与潜质培植西方自由民主体制,特别是2011年以来中东国家相继出现的“阿拉伯之春”,使得西方看到了民主化伊斯兰世界的曙光。

然而,欧美对中东的干预不仅效果甚微,反而造成伊斯兰世界大规模失序,许多国家“破而不立”;民主化的余波也把西方拖入难以应付的局面:叙利亚内战延绵多年,数以万计的难民铤而走险逃难欧洲寻求庇护;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反动以恐怖主义形式表现出来,诸如ISIS问题威胁中东安全,也煽动西方国家内部的穆斯林发动暴力恐怖袭击。

《困顿与突围》一书分析了至今仍处于动荡中的中东地缘政治格局,涉及中东剧变、地区民族认同、美国的中东战略、利比亚战争、叙利亚危机、伊斯兰国等等问题,不仅呈现了中东的困局,也展示了西方对伊斯兰世界政策的窘境。

反思

真实伊斯兰与知识分子的重新审视

4

《今日伊斯兰》
作者: (美)艾哈迈德·阿克巴
译者: 冶福东
版本: 甘肃民族出版社 2013年11月

西方对伊斯兰的建构首先源于认知偏差,这个偏差可能是非人为的,比如技术条件的限制,也可能是人为制造的,比如为了政治目的丑化对手。不管怎样,破除对伊斯兰先入为主的偏见是十分重要的功课,因为我们所知的并非它所是的。

《今日伊斯兰》这本书是英国BBC一套电视记录片“Discovering Islam”(发现伊斯兰)的文字结集,行文通俗易读,涵盖了几乎所有我们想知道的伊斯兰基本知识,例如穆斯林到底信仰什么,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多围绕着伊斯兰的冲突,西方媒体如何偏颇地报道他们,历史上的伊斯兰又对人类文明奉献过什么功绩,为什么伊斯兰妇女要蒙面纱蒙头纱....等等。也许我们能在此发现我们所不知的真实伊斯兰。

比如,书中提到《古兰经》不断强调:人类在大地上面必须要轻声地行走,因为我们不是大地的主人,我们只是大地的佃农,只是暂居于此。我们从祖先继承的这块土地,当我们把它交给后人的时候,绝对不能够让它比祖先交给我们的时候更糟。还有,作者告诉我们,穆斯林社团对基督徒非常友善,先知穆罕默德早年就跟几个基督信仰的神甫有很好的关系。伊斯兰的温和礼貌似乎超出我们的想象,而这正是此书的目的,告诉我们,被恐怖主义挟持的伊斯兰并不是原初宽容和蔼的伊斯兰,西方甚至于我们对伊斯兰的敌意,可能是把我们引入陷阱的错误知觉。

5

《东方学》
作者: (美)萨义德
译者: 王宇根
版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7年7月

西方与伊斯兰扭曲的关系,除了政治上引发了原教旨主义、恐怖主义的反馈,也引起了知识分子的抨击。而在理论上抒发伊斯兰不满情绪的,首先是一个非穆斯林的西化学者——爱德华·萨义德。萨义德出生在耶路撒冷的一个阿拉伯基督教家庭,家境富有。他童年大多数时间在埃及开罗度过,从小就接受西式教育。1953年进入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取得学士学位后又在哈佛大学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之后多年他在哥伦比亚大学担任英语和比较文学教授。萨义德虽然不是穆斯林,但长期关注西方与伊斯兰世界的关系,甚至是巴勒斯坦建国运动的活跃人物。

在《东方学》一书里,萨义德详述了西方逐渐认识东方世界(尤其是伊斯兰世界)的历史,他抨击西方国家眼中的东方世界没有真实根据,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东方,西方世界对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人民和文化有一种强烈的偏见,而这种错误和浪漫化的印象为欧美国家的殖民主义提供了借口。这本书如今已经成为后殖民论述的经典与理论依据。

然而,萨义德的批判很容易地表露出一种受害者的战斗性,在他后续的著作《报道伊斯兰:媒体与专家如何决定我们观看世界其他地方的方式》中,萨义德连篇累牍甚至近乎啰嗦地指摘西方对伊斯兰失实的报道,言辞激烈得更像是一篇讨伐的檄文,而不是严肃的学术作品。即使萨义德不是穆斯林,他也像一个真正的受迫害者那样抱怨,人们听多了他倒苦水,反倒对他开拓性的研究和观点不耐烦起来。

6

《穆斯林发现欧洲:天下大国的视野转换》
作者: (英)刘易斯
译者: 李中文
版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年9月

对伊斯兰世界更有认同的萨义德抨击西方的霸权主义,并不让人惊奇。而西方世界的学者对自身的反思与审视,实则更有启示意义。英国学者伯纳德·刘易斯与萨义德不同,他没有被政治立场裹挟,专注于西方和穆斯林互动的历史,学术造诣闻名遐迩。

《穆斯林发现欧洲》一书试图还原近代之前伊斯兰世界的原貌,尤其是穆斯林的世界观,欧洲观。刘易斯发现,在中世纪时,伊斯兰世界的文明在很多方面就已超越了欧洲,完全不是西方人眼里野蛮无知的异类。例如,伊斯兰比基督教更精通希腊科学与哲学,甚至比基督教世界更早地完成了文艺复兴;而且伊斯兰教具有更高的宽容度,准许其他宗教共存于社会里(例如八世纪时,在伊斯兰占领的伊比利亚半岛地区,基督教和犹太教亦广泛流行,而基督教的宽容度直至十六世纪的宗教战争之后才有所改观)。更重要的,作者引述伊斯兰学者的史料,以穆斯林的观点重述了图尔战役、十字军东征、勒班陀战役和维也纳之围等著名历史事件,描述了他们对西方事物的印象。

尽管学术水准过人,刘易斯这类学者却处境尴尬:西方世界将他们视作左翼分子,甚至在中国也有个名词 “白左”,专门针对这些主张要尊重穆斯林的人,指责他们同情心泛滥、低智商的善良;而伊斯兰世界也不买他们的账,认为他们是虚伪的治史家,萨义德就批判过刘易斯,大意是说他穿上“还原历史”的马甲,骨子里仍然是高傲的西方主义者。

7

《谁为伊斯兰讲话?十几亿穆斯林的真实想法》
作者: (美)约翰·L·埃斯波西托 / (美)达丽亚·莫格海德
译者: 晏琼英 / 李维建 / 王宇洁
版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0年

约翰·L·埃斯波西托也是反思西方与伊斯兰关系的重量级西方学者,《谁为伊斯兰讲话》是他近年的作品,一以贯之地反映了他作为西方人对自我预言的“伊斯兰威胁”的反思。书里着重使用统计数据和访谈,力图表现穆斯林的真实态度。

但正如批评者说言,主张反思的学者们都出现了矫枉过正的倾向,埃斯波西托为了扭转西方对穆斯林的偏见,将穆斯林的自说自话照单全收,缺乏考察与分析,无疑有害其观点的说服力。然而作者努力让西方世界以及怀抱偏见的人跳出自我说服、听信一面之词的窠臼,也能启示我们要认真对待文化建构一事。

结束语

文明的冲突?

8

《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
作者: (美)亨廷顿
译者: 周琪
版本: 新华出版社 2010年1月

塞缪尔·亨廷顿与他的《文明的冲突》饮誉已久,凡是解读国际关系者言必称之。在此书中,虽然亨廷顿宣称的“未来国际冲突会在文明的‘断层线’上发生”这一论点颇受诟病,但其中的论证过程十分精彩,见地独到,也开启了国际关系研究的新视野。

其中,论及西方与伊斯兰世界的冲突,亨廷顿一语中的地指出,这是两种排外文明的冲突,都自视为掌握了人类终极真理而反对一切持异议者。他并不是一味地指责西方鲁莽的优越感,也暗示了伊斯兰教自身的妄自尊大助长了双方的敌意。

批评者宣称这种解读认定了双方冲突的不可避免性,是在宣判西方和伊斯兰的冲突无可逆转,因此亨廷顿仍然是一个“自我实现预言”者,否认一切对话的可能性。虽然批评不无道理,但想通过个别学者就扭转西方与伊斯兰延续千年的敌意,未免强人所难。

不过这也说明,也许破解西方与伊斯兰世界斗争的恶性循环远比我们想象的困难,因为鲜有人承认这个循环需要被打破。而朝此方向努力的人无疑面临着太多阻力,无论西方还是伊斯兰的实际行动,都在使和谐共处变成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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