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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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01 17:05:04 【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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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青海多民族文化的地方个性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春分不度玉门关”的偏远和荒寒,使它不具备掀起一场文化运动,并进而成为中心的条件和可能,因而,在中国历史风起云涌的文化运动和各种思潮中,青海始终处于被动和守势,留下的是永远落后的印象。然而,奇怪的是,当各种运动和风波在它的发起地和中心消失得没有蛛丝马迹之际,却能在青海找到它的片鳞爪语,甚至它当日的鲜活和生动。

佛教发源于印度,在印度和西藏的影响远没有青海大。是青海的宗喀巴赋予佛教以从来没有过的鲜活,激活了佛教的活力,成为当今藏传佛教的巅峰,令世人敬仰。
伊斯兰教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中,青海也一直是边缘。但今日在青海的发展则是西北、甚至全国其它各地所无法想象的。一句话,在青海,伊斯兰已经成为广大穆斯林的一种生活方式,波及生活的方方面面,西宁东关清真大寺数万人聚礼的场面早成中国之最。

儒家、道教以及各种在内地曾经风行过的各种文化思潮以及商业时尚,一样不落地都在青海经过并打上了自己的文化烙印。只要留心,我们到处都可以发现这样的现象。
我把这一切称之为遥远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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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五四运动对于青海的影响,在当初,它并没有引起任何反响,更别说是轩然大波了。而只是远赴天津、北京的个别商人带来的一点传闻,是他们走出大门打听外界“阿么了”的一条普通消息。不就是几个脬蛋学生娃吃饱了肚子胡闹腾嘛,石头哪里碰得过鸡蛋?人们以惯常的思维表示出了他们的冷漠。

然而,这毕竟是一场撼动了中国几千年封建根基的学生运动,其震撼力远不是几句不冷不热地评价所否定得了的。在青海,它首先在统治阶级内部产生了震荡,也在极少数汉族知识分子那里产生了影响。对此,青海表现出了前所未有消化和吸收的热情。最有标志性的事情之一是:作为统治阶级的马麒、马步芳父子一下打开胸怀,延揽一批汉族知识分子进入政界,作为幕僚,出入于官场,为他们死寂沉沉的家族统治引来了一股新风。

在这些知识分子中,湖南籍黎丹、青海籍的朱绣,都是一代名儒,具有较高的汉学造诣和顺应时代的先进思想。在他们的影响和启迪下,马步芳父子对于新思想、新文化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于是,他们顺应时代的召唤,开始大规模的推行义务教育和识字运动,增设大众文化娱乐设施,组建图书馆,创办报刊杂志,成立艺术研究会,在青海掀起了一场从未有过的文化普及运动。

让人们记忆犹新的是,由于这场运动来势凶猛,超出了当时的理解水平,以致出现了就像抓壮丁一样强抓各地适龄儿童去上学的现象。尤其是在回族地区,由于他们天生地拒斥汉文化,对汉文化始终保持戒备,这使推行义务教育的难度非常之大。他们宁愿花钱买通地方官员,让孩子们在冰天雪地里远赴金场挨饿受冻,也不愿孩子走进学校去上课识字。在当时的条件下,做通思想工作简直是不可能的,于是,就采取了强制措施。学龄儿童不来学校读书,就让地方上的衙役强行去抓。罚款、罚清油的事就更是常见。

这是硬的一面。与此同时,马步芳父子也采取了慢雨渗倒墙的办法,使读书成为一时风尚,吸引更多的人主动读书。据说,马步芳父子一度非常艳羡宁夏马福祥那一手苍劲大气的毛笔字,也曾鼓励自己手下人练字,把写字当成了文化中的文化。多少次,他亲临书法展览会,聆听书法家的点拨,一改往日的专横,而对书艺表现出了非常高的兴致。

就这样,五四运动在青海揭开了新的一页,留下了与内地不同的印迹。在内地一片反封建、反传统文化的过程中,青海却对传统文化的兴趣才刚刚开始。这是很耐人寻味的一种文化现象和历史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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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到如今,青海不再遥远。随着王洛兵《在那遥远的地方》,青海已经扑入了世界的视野,成为地球村的一角,在大踏步地吸收现代文明成果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扬弃着自己曾有的传统。一句话,青海在现代化的道路上正在大步流星。

此时,我常常想:青海阴差阳错地继承和沉淀下来的传统文化和礼节还会保持多久?思考着这一切,我在中央电视台的寻宝节目中找到了眼前为之一亮的答案:远在明代和江西的一代书法大家文徵明的楷书作品依然完好地保存在西宁老人马新一的手中。冰山一角让我蓦然发现:在今天,练字学书法已经成为青海回民的一时风尚;风尚背后站立起了一大批书法爱好者和收藏家。虽然他们自身的文化程度并不高,但他们搞展览、开班讲学、出书办报,一波又一波,对汉字书法等传统文化的兴趣却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有赶超汉族之势。

源头还在五四。五四把一种势不可挡的锐气和新风送到了青海。青海回民从拒斥到热爱,这时才看清了汉文化别样的天空。尤其是士大夫之间那种笔墨相赠、诗书唱酬的高雅时尚,让回民看到了人际交往中的清洁和高贵。这是来自内地的文雅,它带给回民的是别样的气象。中国文化的精华几乎都包容在汉字中,汉字的生命几乎都跳荡在笔尖上。原来汉语书法中包含着别样的乾坤。在细细的端详和揣摩中,青海回民就像先民们选择和接受了汉语一样,一头扎进汉语,并以书法为峰,盘踞其中,一直到了今日。
在西宁,你随便走进一个回民家中,哪怕他还并不识字,但他家里的墙上,你总能看到一幅像模像样的书法作品。这些作品哪怕是与他的生活情趣一点儿也不相搭和般配,但都挂得一丝不苟、端庄体面。从楷书到隶书,从大篆到金文,书体各种各样。从唐诗到宋词,从名人名言到经训格言,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从马福祥到朱乃正,从启功到地方名家,书家也是五湖四海。这是一种风雅,也是一种展示,挂着挂着不想挂了,取下送人,也有拿出去变钱的。书法在民间悄悄流通,滋润着他们的精神和情操。
近年来,随着回民整体文化程度的水涨船高,有些教门人开始挂朱元璋的《百字赞》,刘智的《五更月》,把教门的感情融入笔墨之中,拓展出了新的书法空间。由此出发,写一段《古兰经》、《圣训》格言的作品也不断被推出,连同了回儒,呼应着历史。

与此风尚相携相推的是,一大批回族书法社团的诞生。从河湟穆斯林书画院到青海回族文化艺术交流中心,从青海回族收藏协会到奇石展览馆,他们互相竞争,互相学习,在丰富自己精神生活的同时,给各族群众营造了一种祥和、健康的文化氛围,借此还把青海回民的精神风貌展示到大江南北,祖国内外,用笔墨架起了一座交流和展示的桥梁。

汉民打麻将,藏民跳锅庄(圆圈舞),回民写大方(即练字)。多元的青海,在五四运动的召唤声中,回民牵回了一头先民们丢失的骆驼,以慰籍自己,增强信仰,把先知的告诫变成了自己的行动。

注:先知穆罕默德有言:知识是穆斯林丢失的骆驼,不论谁见到了它,都有义务牵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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