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强

    马不停蹄中送走了这个周末，虽然很累但很有意义。昨天是周六，是例行的宗教社会学调研活动，本次调研的对象是牛街清真寺和中国伊斯兰经学院。
 

    上午八点，一行三十余人，乘车来到牛街礼拜寺。其中除了我们几位阿訇外，都是非穆斯林学生。大多数人没进过清真寺，而且对伊斯兰教不了解。这是一次机会。同在人大学习的北京的张阿訇、经学院的二位老师提前与相关部门做了协调与安排。
 

    上午九点来到牛街礼拜寺，清真寺魏主任亲自导游。魏主任口才很好，讲的很全面，从清真寺的历史现状，讲到文化内涵，从信仰原则，讲到社会功能，深入浅出，讲的很具体到位，令本是清真寺导游的我，甚是佩服。
 

    参观了清真寺的碑楼、筛海坟，又参观了两个文物博物馆，这是迄今我所看到的最有历史感和立体感的伊斯兰博物馆。据说这两个博物馆平时是不对外的，今天特意为我们开放。从同学们兴奋的表情和惊讶的赞叹中可以看得出，这是一次难得的文化之途，仿佛走进了一个西域文明与华夏文明交相辉映的历史空间。
 

    之后在清真寺七间房会议厅座谈，清真寺阿訇致欢迎辞，然后由同学们提问，阿訇一一解答。临离开时，我给魏主任建议，希望这两个博物馆的开放能够常态化。
 

    从清真寺出来，到不远处的中国伊斯兰经学院，参观了文化展厅，然后在二楼大会议厅座谈。高院长接见，并做了有关宗教学术的讲话，高院长本是一民族学教授，做了领导干部。他从自身感受谈了宗教研究的态度问题，其中一段话给我的印象很深，他说：有关宗教方面的学术研究是需要慎之又慎的，以往的宗教研究，过于盲目，没有独立性，干扰性很大，现在学术自由了，我们虽然可以畅所欲言，但千万不要仅凭自己的那点专业知识去盲目推理和演绎，尤其不要盲目下结论。我当年写的毕业论文，现在拿出来看，我后悔的打自己的脸--------。
 

    之后是提问环节，一位宗教学专业的学生问了两个问题，一，穆斯林认为自己的信仰是绝对正确的，似乎对其它宗教不以为然，请问，伊斯兰教如何看待其它宗教信仰？二，古兰经中记载着许多的故事，比如某个民族中有同性恋者，真主派使者去劝他们，受阻之后，真主就把那个民族给毁灭了，而且“毁灭”二字在古兰经中经常出现，听起来很可怕，请问，伊斯兰教是如何看待罪过的？
 

    可能是由于时间的原因，高院长对这两个问题没有细答。之后在饭店吃饭时，这位同学因没有得到令他信服的答案而深表遗憾。这位同学是佛教专业的，他认为佛教最人性化，也最宽容，“一切善法皆为佛法”将佛教的包容度推向一个无教可比的高度。坐在旁边的我为他作了解释。
 

    关于第一个问题，穆斯林认为自己的宗教是最好的，这是最起码的信仰自信。任何宗教信仰者都会说，也应该说自己的宗教是最好的。如若一个穆斯林说其它宗教是最好的，那么他就有了伪信的倾向。因为信仰的境界是虔诚，而虔诚必须要专注。信仰要讲纯粹，文化要讲多元。从信仰上看，佛教与伊斯兰教没有可比性。二教之间如若要对话，也只能局限于文化层面。佛教究其本质是文化还是宗教？即便在佛教内部也有分歧，
 

    当年释伽牟尼创教就是基于否定婆罗门教的至上神梵天而创立的。佛教讲觉悟，是不信神灵的，只是到了大乘佛教时，才将原是历史人物的佛陀神化，出现了宗教的神秘属性。近代太虚大师说，佛法是科学的，反对偶像崇拜；印顺大师也说，佛教是科学化、去魅化的宗教，他倡导现代佛教要回归佛教的人本性，去除神本性。因此，从严格意义上讲，没有神灵崇拜的佛教是一种文化，而文化是人造的，是多元的，是包容的；伊斯兰信仰是天启的，是一元的，信仰是不能兼容的。而伊斯兰文化同样是兼容并蓄的，其包容度绝不次于佛教。中国穆斯林日常用语中的佛教词汇大量存在即是最好的证明。
 

    关于第二个问题，“毁灭”二字在《古兰经》中确实经常出现，凡是为非作歹的民族，真主先礼后兵，先差圣降经，若拒不止罪，则以不同的方式惩罚之或毁灭之。然而《古兰经》还说：“灾害因众人所犯的罪恶而显现于大陆和海洋，以至真主使他们尝试自己的行为的一点报酬，以便他们悔悟。”（30：41）真主惩罚人的方式很多，古兰经中提到的有飓风，有洪水，还有疾病的传播等等。人口社会学家周孝正指出“天灾背后全是人祸，只有慧星撞地球才是纯天灾。”比如同性恋导致的爱滋病，这是人类的自我毁灭，是有前因的。这类经文是警示性的，是真主公道的体现，不能以佛教的不杀生理念来衡量。正如一人问一法师，佛教不杀生，和尚不吃肉，但和尚吃的蔬菜也有生命啊。法师回答说：你就不能发发慈悲吗？不吃蔬菜我们怎么活？
 

    那位同学对我的解释点头表示认可。通过这一事例，也凸显出伊斯兰释经学的欠缺。和《古兰经》相比，《圣经》中存在的在现代人看来很“极端”的经文更多。而基督教的释经学通过多种诠释法，比如“寓意解经法”对此类经文作了圆融化的解释。以至于圣经中的极端印迹隐没了。
 

    在汉泽《古兰经》《圣训》面世之前，阿文版经训的神秘显示了它的神圣，随着汉译《古兰经》及六大部圣训译本的面世，尤其是到了汉译经训人手一册的今天，经训的神秘和神圣被满足于文本的信众的接二连三的不解与质疑所取代。因此，伊斯兰教的诠释工作任重道远。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这次伊斯兰之旅，非常成功，首先，改变了同学们头脑中的“非穆斯林不能进清真寺”的片面认识；其次，通过交流，见证了中国伊斯兰教纯洁明了的信仰体系和多元博大的文化传统。

责任编辑 ：奥斯玛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