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世界的民族宗教冲突，实质上是两大一神教的冲突。从根本上讲，基督教文明与伊斯兰教文明是一种文明，他们都源于中东古老的一神教，同属于亚伯拉罕宗教一系，在一元信仰、排他性、使命观、扩张性等方面，两者是完全一样的，所以这两大文明体系之间的冲突表现得尤为不可调和。然而，复杂的国际政治关系背景以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出现，使他们之间的冲突变成了一场谁也打不赢、谁也不能赢的战争。

　　人类自从进入文明社会以来，就一直处于阶级社会，阶级的本质是物质利益的关系，利益的争夺使人类五千年的文明史就是一部战争与冲突的历史，然而利益的争夺最终能够依靠人类的理性找到一条解决的道路。可是一旦利益的冲突加上了宗教信仰的因素，特别是把排他性的信仰引向极端，那就堵死了谈判、协商的大门。

　　亨廷顿早在1997年就指出，各种所谓的文明冲突，实质上是两大一神教的冲突。他在所著的《文明的冲突和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中说：“造成这一冲突模式的原因……在于这两种宗教的本性和基于其上的文明。这两种宗教都是一神教，与多神教不同，它们不容易接受其他的神；它们都用二元的、非我即彼的眼光看待世界；它们又都是普世主义者，声称自己是全人类都应当追随的唯一真正信仰；它们又都是负有使命感的宗教，认为其教徒有义务说服非教徒皈依这唯一的真正信仰。”显然，当前的中东冲突已经不再是几个民族国家之间的冲突，而是信仰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这两大一神教的泛化民族之间的冲突。在人类已经掌握了高科技的全球化时代，这样的民族宗教冲突便成了一场威胁全体人类的严重危机。

　　首先，基于宗教信仰的民族冲突，将会使冲突的范围不断扩大。当代民族宗教冲突的规模一般比较小，只限于一定的地区，形成所谓的“有限战争”。他们或者已经形成了民族国家，或者正在为建立新的民族国家而奋斗，往往直接进行真刀真枪的战斗。但是这些直接参与冲突的国家或集团，一般都是经济落后的欠发达地区，很难使冲突长期进行下去。然而这些基于宗教信仰的冲突又都是几十年难以化解的，因为任何民族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宗教和文化。他们之所以能将战斗坚持进行下去，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一批具有相同信仰的国家的支持。在巴勒斯坦的背后有很多阿拉伯国家甚至所有伊斯兰国家的支持，而以色列则得到了以美国为首的几乎全部西方国家的支持，这些国家或者出钱，或者出物资，或者公开地、秘密地派人参与局部的战争，使这些战争获得了可以长期坚持的物质、精神支撑。

　　其次，现代的民族宗教冲突，已经超越了民族国家模式，变成了一种国家层次与非国家层次相互交叉的行动。英国政治学家保罗·罗杰斯指出，对全球安全秩序失控的威胁，主要来自两大类，即来自国家层次与非国家层次。与国家层次的威胁相比，非国家层次的威胁具有更深刻的国际背景，更加难以处理，其导致的与冷战时代不同的新的冲突形势，更可能使西方失去对全球安全秩序的控制。国家层次的民族冲突，一般主体清晰、敌我分明，打击对象是有限度的。民族国家成为民族利益冲突的主体，民族国家的边境成为冲突的边界，超出了一定限度，双方可以通过谈判寻求合理的妥协。但是现在这种基于宗教文明之上的泛化民族冲突则是没有主体、没有边界的，伊斯兰激进主义者宣扬的“真主主权”理论，鼓吹把伊斯兰革命推向全世界；而美国的基督教福音派，则把在全世界推行美国式的“民主”当成自己所肩负的特殊使命，这二者都是没有国家和民族边界的。特别是恐怖主义和反恐战争这场非国家层次的冲突，已经变成了一场谁也打不赢、谁也不能赢的战争。

　　当代社会的恐怖活动和反恐战争主要集中在伊斯兰文明与其他文明的交界线上，又以盛产石油的中东最为严重。从民族宗教冲突的内在规律看，这是一场谁也不可能获胜的战争。如果美国完全剿灭了伊斯兰激进主义形成的恐怖主义，那么美国的霸权主义将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相反，一旦美国在伊拉克、阿富汗等国的反恐战争失败，美国迫不得已撤兵，那么伊斯兰激进主义也有可能会把他们建立伊斯兰民族、行使真主主权的“革命”推向全世界。

　　最后，在当代世界，人类已经掌握了足以几十遍杀死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原子武器、生化武器、基因武器甚至气象武器，这就使得无论是国家层次的安全问题，还是非国家层次的安全问题，都足以严重威胁人类的生存。西方国家在成功瓦解苏联以后，并没有放弃对俄罗斯继续施加压力。苏联控制的东欧国家，本来成为东西方对抗战略中的一条缓冲线，但是在苏联瓦解后，这些国家，甚至一些苏联的加盟共和国纷纷加入北约，并邀请北约将反导弹系统设置在自己的国家，这样就把俄罗斯逼向了死角。俄罗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能以自己手中的核武器相威胁。美国与俄罗斯两个大国的直接冲突，将会导致人类的毁灭，恐怖主义这种非国家层次的安全威胁，同样可能导致人类的生存危机。一旦原子武器落入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之手，人类同样也会遭到劫难。

　　就如同人类不会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一样，这种基于宗教观念的民族冲突，也是不会产生赢家的，决不能依靠一方战胜另一方的二元对立的方法解决民族宗教问题。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继续教育学院）

责任编辑 依布蒂哈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