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米拉克教授曾经担任马来西亚中央银行辖下国际伊斯兰金融教育中心伊斯兰金融首席教授一职

     自从香港政府在2007年中提出开拓伊斯兰金融市场的构想以来,伊斯兰金融一度成为港人的热门话题,有关的专业人士也多有讨论,恒生银行更于2007年底率先推出香港首个伊斯兰股票基金,本地的大学亦尝试开办伊斯兰金融课程。近期,香港对伊斯兰金融的热情似乎大减。然而,作为国际上崭露头角的新兴事物,伊斯兰金融只是昙花一现还是具有长期发展的潜力呢？

      较早前,笔者访问了美国经济学家兼伊斯兰金融专家阿巴斯·米拉克教授(Prof. Abbas Mirakhor),教授刚刚卸任马来西亚中央银行辖下国际伊斯兰金融教育中心(INCEIF:The 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Education in Islamic Finance) 伊斯兰金融首席教授一职。多年来,教授除任教于美国的大学外,曾任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二十多年,2008年退休前一直担任该组织的执行董事。

     访问中,笔者问:伊斯兰金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它与传统的金融业主要区别在哪里? 为什么要发展伊斯兰金融? 目前,伊斯兰金融处于什么样的状况? 发展前景又怎样? 香港可以怎样参与其中? 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教授的解答有别于一般的说法:他的学术和专业素养使他能够站在历史的高度,以世界经济为背景,对伊斯兰金融的本质及发展作出独到的分析与评价。

     利息属不公平产物

     首先，教授指出伊斯兰金融值得大家重视,并非因为它的宗教性质,而是它弥补了传统金融的一个缺陷 ─ 所谓市场失灵。几个世纪以来,金融危机屡见不鲜,甚而频密至十年就发生一次。为什么? 教授认为,这是由于传统金融是建基于风险转移(risk transfer),即是说,借款投资的风险完全由借款的一方承担,因为,无论投资成功与否,提供贷款的一方都可以获取利息。风险转移在本质上对于金融市场是不健康的。指出,在以风险转移为基础的传统金融系统里,市场失灵因而导至危机的发生是无可避免的。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是把风险转移改为风险分担(risk sharing),而风险分担正是伊斯兰金融的精髓。有别于传统金融, 伊斯兰金融提倡风险分担,这更能够推动经济稳步发展,同时让社会的收入分配更趋公平。教授补充,在学术界,耶鲁大学的罗伯特·希勒教授(Prof. Robert Shiller)也一直在提倡使用更多体现风险分担的投资工具。

     几百年来,西方的金融制度一直是以利息为基础,我们对利息已习以为常,视为理所当然。为什么伊斯兰金融却禁止利息? 教授指出,利息是不公平的。试想想,在涉及利息的交易中,产权转移只有单向: 提供贷款一方除了取回本金以外,还通过利息而获得借款投资一方的劳动成果,即使对方投资失利,仍然要归还本金和缴付利息。教授强调,如果是公平的交易,产权转移应该是双向,正如买卖的交易。

     现时伊斯兰金融市场有欠均衡

     近年, 伊斯兰债券(Sukuk)似乎成为了伊斯兰金融的热点所在;各种伊斯兰债券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有评论说, 伊斯兰债券与传统的债券分别不大,甚至市场上有鱼目混珠的情况。对于目前伊斯兰金融的发展状况,尤其关于伊斯兰债券的评论, 教授有什么看法呢?

     教授指出,现时伊斯兰金融市场的发展有欠均衡,市场上有太多短期投资工具, 伊斯兰债券即为一例,相反,长期的投资工具则非常欠缺; 伊斯兰债券即使再多,也只不过是原地踏步绕圈子, 对伊斯兰金融的健康发展帮助不多。教授强调,伊斯兰金融的潜力要远远高于目前的表现。

     教授认为,如果要让伊斯兰金融真正发挥其潜力,要实现学者对它能够推动经济稳步发展以及较公平地分配经济成果的预期,那么,必须突破当前的局面。市场须要提供长期的投资工具,而最好的长线投资工具莫过于股票;因此,设立伊斯兰股市正是当务之急。

     可在港设伊斯兰股市

     谈到股市,香港可否有所作为？教授认为,如果香港真的要开拓伊斯兰金融,设立伊斯兰股市是最有利的一步。环顾世界,西方国家的股市有如赌场,而穆斯林地区的股市在多方面也仍有所不足。相较之下,香港股市已经有良好的基础,透明度和效率均高;香港股市只要作出相应的调整,便有条件实现真正的伊斯兰金融市场。如果能够在短期内实现,香港将会站在伊斯兰金融业的前缘,遥遥领先于其他地方。

     要成为伊斯兰股票市场，香港股市需要怎样调整呢? 教授解释,应当把有违伊斯兰金融投资基本原则的因素除去, 主要来说,是禁止杠杆交易(leverage),孖展(margin)和卖空(short sale)这三种投机色彩强烈的活动。这些活动对股市本身稳定发展的不利影响是不言而喻的。

     访问中, 教授并未谈及伊斯兰禁止的行业,比如赌博,色情,酒及猪肉制品等等, 这些行业当然是不容存在于伊斯兰股市。同时,因伊斯兰禁止利息,上市公司亦不应有任何涉及利息的交易。教授没有提及这方面, 很可能是因为对穆斯林来说,这是常识, 教授也就没有对笔者重复的必要。相信,有注意伊斯兰金融发展的信报读者也熟知这些,笔者在此也就不再作介绍。

     马来西亚是伊斯兰金融的旗舰

     伊斯兰金融诞生于1970年代,经过短短三十多年发展至今天的规模,令人瞩目。展望未来, 伊斯兰金融前景可观,不要说穆斯林国家,连非穆斯林地区都希望能够分一杯羹。放眼国际,究竟谁在带领伊斯兰金融的发展步伐? 教授认为,毫无疑问,是马来西亚。过去二十年, 马来西亚政府一直在推动伊斯兰金融,努力建设伊斯兰金融所需的基建,并且培训人才。马来西亚可说是伊斯兰金融的旗舰。

笔者:哈俊声及黄淑婷

原载2010年12月10日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