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保国 :我与纳家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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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24 11:05:10 【来源:】 点击:



塞俩目先生


文|黄保国

      记得我来纳古镇居住的时间是在2000年的秋天。初来乍到,也不熟悉当地人的生活习惯和日常规矩。只知道这里是全国有名的回族乡镇,教门气氛浓厚。我心想,既然大家都是穆斯林,那么,我就按照伊斯兰的生活方式和日常规矩来与当地人相处,应该都不会错。

      最初,我每遇到一个本地人都要道声“塞俩目”,这应该也是教门中人应当遵行的一种礼节。但是,纳古的本地人却没有这个习惯。他们之间平时在路上相遇时,总是问对方:“你家果请饭嗦?(意思是:你吃饭了没有?)”对方会非常客气的回答道:“请了,请了。你家果请饭嗦?”如果是熟人或亲戚,就很客气的问道:“你家克那点?克整哪样?(意思是: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呢?)”对方也会很客气的回答:“我克农贸市场转转。(意思是:我去农贸市场买点东西。)”之类的问候语,他们之间很少相互道“塞俩目”(祝安词),而我的习惯是遇人必说“塞俩目”,而且我行我素,也从不顾忌对方的反映,甚至,邻居家的小孩要从我的商店门口经过时,也必须让他(她)说声“塞俩目”再走。有些不会说“塞俩目”或不习惯说“塞俩目”的当地人,在路上遇见我,总是避之不及。久而久之,当地人就给了我一个雅号:“塞俩目先生”。

      当时,我在纳古创办了一本《高原》杂志,再加上本人一向快人快语,敢怒敢言的性格,有时还会“惹事生非”,闯点“祸”,搞得“满城风雨”,在当地人的眼中,我就是个“另类”,我的许多言行经常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些闲着没事做的当地人开始在背地里议论我,知道我名字的,都称我“黄老师”,不知道我名字的或懒得叫我名字的就称呼我“塞俩目先生”。

      其实,本地人给我“塞俩目先生”这样一个雅号,我本人却一点也不知道,也从未有人跟我说起过。直到前几年的一个晚上,有位大哥请我到“永军烧烤”店去吃烤虾,几个人吃着,聊着,聊到开心处,这位大哥就告诉我一个秘密。他笑着跟我说:“黄老师,你知道我们这里的老人怎么称呼你吗?”我很惊讶的问道:“噢!难道我在这里还有雅号?”这位大哥还是笑嘻嘻的告诉我:“大家都叫你塞俩目先生。”我睁大着眼睛,“塞俩目先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为什么称我塞俩目先生呢?”我还是好奇的问道。这位大哥很善意的给我解释:“因为你总是见人就说塞俩目,见人就说塞俩目,而我们当地人又不习惯说塞俩目,又有好多人不知道你的名字,因此每当聊起你的时候就称你塞俩目先生,这都是因为你塞俩目说得太多的原因。”我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在座的所有人都笑了。

      后来想想,我来纳家营十多年了,还真没给纳家营人做出什么贡献,想起来真惭愧。如果真像这位大哥所说,我给纳家营人带来了“塞俩目”,让大家见面时都能以“塞俩目”来相互问候,这也算是我为纳家营人做出的一点小小的贡献。在这里,我不仅仅是传播了一种礼节,也传播了教门,真是很欣慰。大家以“塞俩目先生”这个称谓来称呼我,未必不是对我的一种褒奖,我很喜欢这个雅号。

      真的,我多么希望我能与他们在天堂里见面时,仍然以这高贵的“塞俩目”来相互祝安,那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啊!


乳饼里的文明链条

      云南有种回族小吃叫“乳饼”,菜虽小,出身来历却非同一般。

      有一年的春天,我在纳家营清真寺接待了一位来自北京某大学的教授,他是一位蒙古族的专家,长期从事蒙古族的研究。他得知云南的通海县有一个兴蒙的乡镇,居住着一个蒙古族群,便兴致勃勃的带着一个课题前来做研究。他在兴蒙乡住了一周,发现这里的蒙古族早已被周边的彝族所同化。他们的服饰,语言,饮食,以及生活方式早已经没有了蒙古族的痕迹,除了他们的姓氏还保留着一些蒙古特征,这只是地方政府为了发展旅游业而搞的一个政绩,在兴蒙乡盖了几个象征蒙古族的大圆包,再立一座马的塑像,其中没有蒙古族的实质内容,让这位远道而来的教授大为失望。后来他顺便来纳家营转转,看看其它的少数民族。纳家营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回族乡镇。他到清真寺正好遇上我,并向我说明来意,我非常热心的为他介绍了纳古镇的历史,并带他参观了清真寺和一些古宅,古井。中午我请他在三角地吃饭(三角地是纳古镇的一个地名,那里有一座饭庄,叫“洁雅饭庄”),

      我点了几道具有纳古特色的清真菜肴,其中就有一道“乳饼”,当乳饼端上桌后,他仔细的端详着这道菜,又用筷子夹了一片放在嘴里嚼嚼,好奇的问我:这道菜叫什么名称?我回答道:云南称其为乳饼,这个口味你习惯吗?他一听“乳饼”一词就更加好奇了,又问我:在云南,其它民族也有这种食物吗?我说:其它民族不多,主要还是回族加工这种食物,因为它是用新鲜的羊奶加工而成的,回族本身爱吃牛羊肉,因此,对于奶制品的加工也是水到渠成的。他听了我的话便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些疑惑,他笑罢向我解释道:这道菜最早是我们蒙古爱吃的一道菜,它在我们蒙古族中流传了几千年。接着他又疑惑的问我:这道菜为什么成了云南回族的菜肴,而我在兴蒙乡的蒙古人餐桌没见到呢?我听了急忙向他解释:云南的乳饼这种食材可以追溯到元朝的赛典赤时代。当时的赛典赤来云南任平章正事(省长)时,军营中就有很多蒙古士兵,他们将这种食物带到云南,后来,云南的回族很好的保留了这种食物的做法,乳饼和大理的乳扇都是那个时代的食物,其实我们今天吃到的“乳饼”就是当年蒙古人传下来的。如果你有机会去大理,那里还有一种食物叫“乳扇”,不知你是否熟悉?他听了非常惊讶:原本是蒙古族的食品,在千里之外的云南,回族却保存了下来,连名称和做法都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其实,民族与民族之间冲突很少,更多的是交融,文明亦是如此,不管是文化的还饮食的。

      以这一小小的食物我们可以看出,在历史的长河中,文明程度强大的民族,在通过与 其它民族的融合的过程中不断的强大自己,而文明程度较弱的民族,在与其它民族融合中,他们的命运就只能是被异化或被更强大的文明所同化,蒙古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曾经打遍天下的成吉思汗,他带着他的蒙古大军一路烧杀抢掠,每到一处都血流成河,他们抢走的是看得见的金银财宝,而看不见的宝藏,他们却毁之一炬,如巴格达的智慧宫,就被当时的蒙古军队一把火给烧毁,而他们自身的命运却是被同化。如今我们回过头来看看,我们除了在蒙古族的原住地内蒙古能看到他们,而被他们曾经侵略过和统治过的地方,早已不见他们的身影,他们被融入到了其它民族当中。

      我们再看看统治过中国近三百年的满族人,你今天还能找到他们的影子吗?满清政府也才被推翻一百年,在这短短的一百年中,满族已经被彻底汉化了。而在这充满血雨腥风的历史长河中,唯有回族这个民族,他们由于自身有伊斯兰文明作为强大的后盾,他们在与其它民族的融合中不断的吸收其它文明中优秀的成份来强大自己,才使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以史为鉴,历史真的是一面镜子,通过这面镜子,让我们可以看清了历史;通过这面镜子,也照亮了现实;通过这面镜子,也能让我们预测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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