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黑人穆斯林兄弟,他们讲着各种语言,有着各自不同的“广州梦”。因为信仰,小东营清真寺涌现出了庞大的黑人群体。有关方面估计,到2010年,常住广州的外国朋友人口将突破20万,无数“中国制造”的商品,通过他们的手远渡重洋。
清真寺里的黑人穆斯林
黑人穆斯林兄弟陆续走来,井然有序地进入位于广东省广州市小东营街上的小东营清真寺。在院子里,他们换上拖鞋坐在小板凳上,迎着水龙头开始小净——头部,胳膊,脚,人人如此。每天来清真寺,他们都仔仔细细地小净,他们的皮肤黑黝黝的,仅有的白色是牙齿,他们大多来自非洲。
这天是主麻日,我上午11时就来到了清真寺。清真寺不大,进门走过一条通道,拐弯进去就是大殿、阿訇办公室以及水房。
院子里干净的白色内墙映衬着红褐色的门,寺院大殿是伊斯兰风格,修建于明朝成化年间。当年因为军事需要,明朝政府从南京调遣大量军民来到广州,其中有千余名回族。这批回族军民来到广州后,分为“大东营”、“小东营”等4个营。定居广州后,“小东营街”街名沿用了下来,清真寺也随之出现。现在广州的回族同胞中,很多都是这支军队回民的后裔。
清真寺东廊墙壁上的《重修东营寺碑记》是汉白玉质地,字体雄浑遒劲,用阿文记录着募捐情况:“……已故教长哈吉努伦丁·也哈叶十六大元。梅曼·萨利赫·穆·哈吉伊卜拉谦苏来曼四十二大元……”
做礼拜的时间快到了,各种肤色的人纷至沓来,大殿站满了,剩下的只好站在院子里。临近礼拜时,院子里已没了空隙。礼拜开始后,我看到清真寺外面的小巷子里也挤满了人,而黑人竟然占了大多数,一排排一行行安静地跪在礼拜毯上,一直延伸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在这里礼拜的人们姿势各有不同,有的黑人长久地双手扶膝半拱着身,有的黑人跪拜时仰望着苍穹,有的则侧身跪着面向大海的方向……这一刻,清真寺里的人们心灵是相通的,亲如一家。
“清真寺里今天一共来了2000多名做礼拜的穆斯林,而外籍穆斯林占了绝大多数,半数来自非洲等地。”小东营清真寺管会杨主任介绍说。
生活在广州的“非洲部落”
29岁的尼日利亚黑人高哈吉来中国3年了,他曾去沙特阿拉伯朝觐过,归来后在中国常住,就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
高哈吉在广州做服装生意,主要是把服装运送到阿联酋,阿联酋那边由他哥哥经营。3年来,无数中国货经高哈吉的手,用集装箱源源不断地运了出去。
“广州朋友说我是‘国际倒爷’,其实,我不大喜欢这样的称呼,‘倒爷’在中国已经用烂
了,甚至有贬义的成分在里面。”高哈吉的汉语很流畅,我们之间的交流没有任何障碍。
3年来,高哈吉在广州先后谈过3次恋爱,但每次都事与愿违,这令他很是头疼。“我就是想找个广州的女孩结婚,我喜欢这里的女孩子,可总是搞不明白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我总会成功的。”高哈吉眨眼向我笑笑。
黑人马萨在广州做五金建材生意,对中文一窍不通,我见他时,通过他的翻译——宁夏吴忠图岗镇水漫塘村小伙杨光,马萨开心地和我聊起来。
“我的妻子爱打扮,总喜欢挂项链、戴耳环和戒指。在中国,这些东西很多,我很容易满足妻子的要求。”
现在,马萨的妻子和女儿都生活在广州,他目前的愿望是能够加入中国国籍,之后定居广州。现在,他的女儿在回族小学就读,他和妻子希望孩子长大后能有一个“中国人的头脑”。
南非人Davmi是前来礼拜的黑人穆斯林中的一个,他说自己喜欢中国并留恋在广州的生活。他5年前和一个小自己7岁的中国女孩结了婚,已有一个3岁的儿子。Davmi在广州小北路和登峰路上都有店铺,对于登峰路上的店铺,Davmi充满了信心,因为广州市关于打造登峰路上“洋人一条街”的整体规划已经出炉,一年以后就可以全部建设完成。
穆斯林的葬礼
礼拜结束后,很多人仍旧在清真寺里静静地等待着。因为礼拜结束前,阿訇宣布了一场葬礼。逝者是一位年过8旬的老太太,因而,很多人都在等待着,准备下午3点钟去送葬。
认识的、不认识的穆斯林,有时间能够留下来的都去送葬。逝者的儿孙们头戴白帽,手拎一只装满白色小毛巾的塑料袋,散发给每一位前来送葬的人,以此表示谢意。我打开折叠成小方块的白毛巾才发现,里面裹着一元钱。
我和一位黑人穆斯林相帮着将亡人的灵柩抬到清真寺大殿的门口,阿訇开始念“讨白”(阿拉伯语的音译,意为“悔过”,“忏悔”等),人们低头默哀。之后,再将老人的灵柩搬运上车。穆斯林群众则分别登上了另外两辆车,一起赶往白云区郊外的回民公墓。
看管公墓的阿訇专注地料理着亡人,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放置进墓穴,3尺白布简单洁白,身体发肤来于何处归于何处。这是一场没有悲伤的葬礼,有的只是对于亡者来世的美好祝愿。
一系列仪式结束后,人们集体从白云区回民公墓返回清真寺,然而葬礼并没有结束,人们集体返回到了光塔路的怀圣寺(狮子寺),在寺院的大餐厅里,有秩序地坐下来。
坐在前排的阿訇开始发言,“老人一生艰辛,今天我们为她送葬。在老人的身上,她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现在,我们在这里吃‘回头饭’,以示对于老人的缅怀与祝福……”
每一个穆斯林的心目中,都有着两世吉庆的生命观,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一个生命今世的事情结束了,听到消息的人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惊,而是平和,他们会为亡人的来世祈祷。这样的疾病观往往使得面临疾病的人获得宽慰与向往,从而提高今世有限的生命质量,使得人生变得有意义、有价值。此时的我似乎感慨颇多。
念完一段经文后,大家开始用餐。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得当。天黑时分,用餐完毕的穆斯林向逝者的亲属再次表示祝福,陆续走出寺院,葬礼仪式这时才算完毕。
许多生意都在清真寺里谈成
之后的几天,我和年轻的梁阿訇在广州街头遇见了许多黑人穆斯林,他们都认识梁阿訇,认识这位时常带领着大家一起诵经的年轻的中国朋友,他们都很尊重地向阿訇打招呼、问候。
“小东营清真寺如同黑人穆斯林在广州的家。你看,每次礼拜完毕,大家都亲切地握手、问候、交流。黑人穆斯林的许多生意都是这样谈成的。”梁阿訇感触颇深地说。
据广东省社科院估计,到2010年,广州的外籍流动人口将达到20万。而目前,庞大的黑人群体则占据了广州外籍人口的大半以上。
广州回族研究会保延忠会长认为“小东营清真寺里庞大的黑人穆斯林群体,是广州迈向国际化的重要标志。中非贸易中,广州许多纺织品和电子产品,都从黑人穆斯林的手中走向非洲,这对广州产业升级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滴水汇成江河,他们同样为广州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在广州,因为宗教信仰,外籍穆斯林与广州本地回族之间有了沟通和了解,小东营清真寺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离乡千里的外籍穆斯林同胞,似乎从清真寺里看到了家乡的影子,便将思乡之情寄予其中。
晚上,高哈吉给我打来电话,他说第一个来中国传播伊斯兰教的葛宛素是在唐玄宗时期,我纠正他说应该是唐太宗时期。这下,他又搞不清唐玄宗与唐太宗的前后关系以及详细的年份了。于是,他“抓”着我不放,在电话里向我“求教”。看来,我们的“中非交流”又由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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