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马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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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02 19:27:49 【来源:西吉文学网】 点击:

 马金莲,回族,1982年生,宁夏西吉人,现为小学教师,迄今发表作品20余万字,作品散见于《回族文学》、《小说选刊》、《朔方》、《黄河文学》,代表作有《六月花开》、《昔年的隐者》、《阳光照彻院子》、《旱年的收藏》、《女人在远方》等,为《黄河文学》首届签约作家。A如果有足够的信念,女人留给自我的秘密与梦境会如同镶在人生上的宝石。

  马金莲的人生或许已经有了这样一个令人欣喜的征兆。

  最初,我与马金莲并不相识,只是听见不断有人提及她,她住得偏远,但她的小说流传得很远,越过银川,去了新疆和北京,她的名字写在《回族文学》与《小说选刊》上,或者更多文学期刊的目录上,是极通常的几个汉字,横撇竖捺,不十分响亮,也不会超出汉字构成的笔划。

  我们日夜相伴度过了两天,白天似乎总忙忙碌碌,不断有家务牵住她,就只好在临睡前,单独与马金莲在一起的时间,说起她紧压在身体里的一些话。

  1982年出生的马金莲生活在西吉县马莲乡芦子沟村一个传统的回族家庭里,上有公婆,下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所以,她的生活如同旁人一样琐碎,又比一般人家更加严谨。那两天,虽知我们因她而来,马金莲却总退在家庭成员中一个最微末的位置上,哄孩子,做饭,洗衣,提煤,不曾抢站出来,使自己显得殊异。

  马金莲熟谙她的生活原则,她不可以在自己的房间之外取掉包住一头黑发的盖头,哪怕天黑之后,往院门外倒一盆水;她不可以借写作为由而在某个早晨安心地睡个懒觉;她不可以因为心烦给在院里的叔侄们以脸色看;她不可以出现在客人、尤其有男客人端坐的家庭宴席上。她遵循着芦子沟村、以及一个回族家庭的一切规矩,严丝合缝,从未超出生活之外,她不会让人产生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她告诉我,如果不是丈夫曾经听说她写作的事、而后告诉家人,大家现在会对此一无所知。

  比起她的年龄,马金莲的容貌显得老成些,她戴着回族妇女常见的白帽子,鼻子削挺,肤色白皙,回想我曾见过的一张单人照,而今在马金莲青春的脸颊上,已经浮出一丝少妇的内韵、一位母亲的琐碎。

  我们到时,马金莲正在房间里哄孩子午睡,孩子睡下后,她赶忙来到正屋,带着一脸欣喜,轻声说:“你们来了。”但眨眼间她又不见了,我在另一个房间找到她,连同她的妯娌,她们二人正切肉炒菜为我们准备午饭。我坐了一会儿,但与我攀谈多的,倒是她的妯娌,马金莲带着腼腆的微笑走进走出,只是不吭声,末了突然害羞地说:“你去正屋坐着吧,坐那里喝茶,这屋有油烟。”她不知该怎样称呼我,似乎为这样唐突地和我说话而感到难为情。B黄昏时,一家人聚在正屋闲扯,马金莲领着孩子坐拐角里一个最暗的地方,偶尔孩子顽皮地跑到亮堂处,她才迫不得已来到屋子正中,连她的妯娌也插过一两句话,马金莲却只在有人问她什么时简单地答上一句。她的注意力仿佛完全在她的女儿身上,她担心这个8个月大的小姑娘给大家搅出什么乱子,妨碍了大家的兴致。后来她来银川考试,我们在街上走着,她也是满心不安,顾虑重重,怕给我添什么麻烦。

  第二天我们同去集市,集市热闹又凌乱,临近中午,马金莲问我们想吃什么,我随意地摇了摇头,径直往前转悠着,后来她要为我们买些炒熟的黄豆,也被我们拦住。后来我意识到,我没把她的诚心当回事儿的举动让马金莲难过了许久,因为有一段时间,她一直闷声不语,并拉下几步走在后面,但是突然地,她又在下一个杂货摊位前赶上来,局促地说:“你们吃点什么?我是真心的。”这一次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痛痛快快地吃了一份马莲乡的酸酿皮儿,而这时的马金莲,神情也欣悦了许多。

  夜里,那个8个月大的小姑娘兴奋地不睡觉,笑眯眯地望着我们,马金莲愁苦地一遍遍喊:“法麦儿法麦儿,你这娃儿把人害死了,我咬死你,快睡啥。”

  法麦儿终于睡了,但马金莲仍然不能轻松下来,因我提出要为她拍几张照片。她大方地随我指使,先取下白帽,抹光掉落在额角的头发,侧身倚在炕角,又拿本杂志坐在炉边,后解开头发在镜前梳头。这样三折腾两折腾,很快把马金莲惹毛躁了,眉头一点点蹙起来,终于长叹了一声:“咋弄都不好看。”因为几乎没有拍出一张合意的照片,因为不好拂我的意,马金莲又被我再次摆弄在炕角上,她侧着身,比刚才更严肃了,显然她已经对我、对自己都没有什么耐心了,下巴或抬高或放低,头甩来甩去,极不舒服的样子。我提了最后一个建议:“金莲,你笑笑嘛。”马金莲动了动身子,迟疑了片刻,便脱口而出:“我不会笑。”话一出口,马金莲就捂着肚子笑起来。见着马金莲的这两天,在这个静静的村庄,只这一次,质朴文静的她没遮没拦地笑开了。C拍照结束后,房间里很快安静了,一天的琐碎与劳碌在这个时间轻轻地划了一道休止符,马金莲似乎在这安静里深深地舒了口气,白天的嚷杂过去之后,在所剩不多的自由和松驰里,那些阻隔着内心的人与事,可以一个个、一件件暂时地退开,从而使她看见并找见了自我。

  马金莲看见了自己什么?这是不能够随意问出的话,这时间她的思绪在她的欢乐与忧伤里,在她的憧憬与洞察里,譬如:她会想起那个被她写过的泌凉潮湿的萝卜窖,会想起奶奶栽下的那些明艳艳的花儿,想起六月里的蜂儿,或者,还会想起幼时在娘家听到的一个故事。

  出人意料的是,马金莲这些日子想的是武侠小说,她突然有了冲动,对那个刀光剑影的世界生出幻想,她甚至已经动了笔,偿试着写了起来。这天晚上,当开始一篇篇翻看她发表在文学期刊上的小说时,她悄悄拧开了电视,转到浙江卫视《雪山飞狐》看了起来,她压着嗓门告诉我,已经有几天没接上了,很惋惜的样子。原来,马金莲从小就很喜欢武侠小说,上高中和师范时,已经借着看了许多,金庸、古龙,以及现代的“诛仙”系列,所以现在一提起武侠小说她便显得特别兴奋,并且探询地问我:“武侠小说会很挣钱吧。”

  马金莲并未向我透露她对文学更远的理想,对于小说写什么、怎么写的问题,眼下于她而言似乎还不曾构成困境,她所写的,就是她身后沟沟坎坎的黄土世界,她身边的亲人与乡邻,或者母亲从前给她讲过的故事。她崇拜的一个人是宁夏作家石舒清,当问及她的写作受益于何人,马金莲坦诚地说:“石舒清吧,我看他的文字,每次都舍不得多看,生怕看得太快,就再看不到了。”

  在我所读过的马金莲的文字里,有三四篇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雷同,开始部分,那么一两个小自然段,谴词造句,会弥漫着浓郁的石舒清味,然而一当故事展开,马金莲便会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自己,找见了自己。事实上,在文学写作里,模仿者与被模仿者都是尴尬的,尤其对模仿者而言,虽然艺术起源于模仿,可最终,个人的气息才是艺术真正的标签。马金莲已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看得出,她又于无意识之中,已在自我的世界里走开了,关于文学的话题总是冗长繁琐,马金莲以她的质朴少言,阐明了自我:旁若无人地写。D马金莲显然不是那种多愁善感、善于在文字间抒情的作家,她能够把一些令人动容的事件写得不露声色,而在另一些时间,当她需要推进事件时,她会不惜笔墨,浓抹重彩地渲染故事里的一个环境、一种气象、一片月色、一束阳光,她知道把物质当作一个与人的心理相通的自然实体来进行描摹,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这样写是带着一种朴素广大的宇宙观和心理学上的意义,她并不着急,也不矫情,就跟生活中她本人的真诚、讷言一样,令人感到一丝人文统一的欣喜。

  有了孩子之后,马金莲看书的时间更少了,现在,她几乎停止了阅读,她倒是很干脆地说:“现在没什么好书了,国外作品翻译得也不够好。”虽然这是些实话,然而好书总是有的,写作的人也不能放弃阅读,我猜想马金莲这样说是想掩饰生活里的一些不便,孩子、工作、家务与经济负担,另外她住得偏僻,也难找见心仪的书籍。

  前两日,马金莲来银川参加考试。从固原师范毕业后,她一直作为民办教师在乡里教书,收入很低,假如这次能考上,她就会被录取为正式的公办教师,这样一来,工资就会上千元了,说到这事,马金莲一脸的向往:“若考上了,我们就不用种地了。”但是转而她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叹着气说:“家里为我考试花钱操心,我来又给你们添了麻烦,如果考不上就……”马金莲话未说完,头就低了下去,似乎心头一团乱麻,让她又一次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阿舍闲言马金莲

     前不久,在宁夏作协的一次会议上,编者遇见了马金莲,作为“宁夏五十年”采访团的一名成员,她站在文联七楼的会议室门前,浅浅笑着。与之前相比,马金莲漂亮了许多。从相谈中得知,2007年,在考上了西吉县的公办教师之后,她又通过了全区的公务员考试,西吉县只考取了她一名。大家都为她高兴。在编者的印象中,这位出生于1982年的回族女作家,近年来创作越渐优渥,总是会通过自己的努力给那些关心她的人带来惊喜。2007年年初,为了了解这位回族女作家,编者曾经去过马金莲生活的村庄,西吉县马莲乡垆子沟村,并以一个外来者的目光打量过马金莲,以及马金莲身旁的事事物物,短短的两天时间,因为马金莲和她的亲人,以及她的村庄的质朴纳言,许多事物都由此陷入了一种沉默。编者深感这沉默里的丰沛,它指向诸多生命的形态,却无法用语言道出。本文起因只是一次简单的随想类文字的约稿,但当读完文字,编者感到十分惭愧,确切地说,作为一个关注本区作家成长的特别栏目,早应把这个机会给予马金莲了。文字里有一个纯净、倔强的生命个体,她像早春的晨风,微寒却又使人振奋。为此,编者不禁要感谢文学,感谢只有文学的心灵才能让一片看似没有风景的地域,生长出如此朴素、饱满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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