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耀:老百姓慰问部队送开水,官兵们不感谢反将茶碗摔烂
据当时第13军第89师第266团团长方耀回忆:“5月初在登封作战时,某连因有二十多名士兵受伤,一些士兵开小差,便抓了十几个民夫为连里搬运东西,吓得附近村庄的老百姓纷纷逃跑。向豫西溃退途中天降大雨,士兵就闯入民宅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装进腰包,用老百姓的衣裳当雨具,淋湿了扔掉再闯人另一家抢来干的。我看到沿途都是被丢弃的老百姓的衣服。这些天部队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强取老百姓的猪、羊、鸡、蔬菜、燃料,分文不给。强征的粮食由部队主管人员出具借据,上书某部队某月某日在某村某家食用多少斤粮食,对老百姓说凭此条可少付征购粮,至于这种借据是否管用则不得而知。有些老百姓牵着牲口带着贵重物品上山躲避,部队搜山时一旦发现,就强行拉走牲口以作军用,并抢走贵重物品。我们行至嵩县以南、内乡以北的山区时,起初还有一些老百姓为部队送开水,以示慰问。我亲眼看到,官兵们喝完水后非但无感谢之意,反而将茶碗摔烂。”
“汤恩伯部的行为激起了民众的强烈愤怒。他们听说大部队来了便及早逃跑,遇到小部队或掉队官兵则随时随地予以缴械。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王仲廉率总部直属部队突围途中,被武装民众包围缴械,通讯器材全部丢弃,与上、下级失去联系。汤恩伯带领的直属部队损失更惨,跟他走的只剩下特务团的一个连。我听该连的人说,汤恩伯在此期间每当涉水过河时就嚎陶大哭。在郏县、临汝之间,所有村庄都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有些人还大喊‘缴械’。事后听说,这一段路上到处都是汤恩伯部丢弃的枪支、弹药、骡马、装具、车辆、通讯器材甚至火炮,次日老百姓纷纷前来‘清扫战场’。”(《我所知道的汤恩伯》,中国文史出版社2004年版)
贺澍三:豫西老百姓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起而攻打国民党军
据当地人刘汉回忆,国军溃败时大量征用农民车辆和牛,还抓壮丁,致使百姓忍饥挨饿,生活没有着落:“中原战役一起,汤恩伯率部向西撤退,大量动用舞阳、叶县群众的牛车作为军事运输的交通工具。特别是叶县城西的车辆,几乎全被动用。因前线战况吃紧,老总们怕死,就不顾人畜疲劳,催促赶车人不得休息,日夜挥鞭西行,致使不少牛车毁于途中。这些牛车有的横斜于路面,有的翻入路旁沟内。大部分牛车已把任务完成,出车的期限已经够了,可当兵的老总们仍不放行,威逼这些赶车的农民再送他们向西逃命。于是不少农民不愿再忍受无限期的饥寒和颠沛流离,只好忍痛含泪,抛弃了牛与车辆,从炮火中冒死逃归……农民们忍痛抛掉世代传下来的车辆和牛,等于卡断了自己生活的来源,加上连年的水,旱、蝗虫灾害,今后该怎么生活下去呢!”(刘汉《中原战役及南线撤退西行见闻》,摘自《叶县文史资料》第三辑,P37)
对此,正如当时地方乡绅贺澍三说:“被激怒的豫西老百姓,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起而攻打国民党军。”
49年建国后官方说法:豫西豫南民众不堪国军祸害发生民变
在1985年出版的《河南抗战史略》中,将此事成为“河南民变”:“1944年河南战役爆发后,国民党军队畏敌如虎,一触即溃,逃至豫西伏牛山区,杀人放火,抢劫民财。豫西民众在求生不得的情况下,纷纷揭竿而起,围攻祸国殃民的国民党军队,收缴其枪支弹药。腐败透顶的国民党军队整团整营被缴械,也有不少国民党官兵乘机将收集的武器变卖给民众……豫西民众在不到一个月的短短时间内,收缴国民党军队枪支达十万余支……在豫中叶县,数千农民为求生存,发起抢粮斗争,将国民党第三十一集团军搜刮来的二百多万斤军粮一抢而空,分发给附近乡村的农民度荒。”
“1944年夏,豫南久旱无雨,河流干枯,田园龟裂……可是国民党第五战区豫鄂边游击总指挥部,仍在桐柏山区增派苛捐杂税。溃退到桐柏山区的国民党军队更是抓丁拉夫、摊派钱粮,敲榨勒索……7月21日桐柏山南麓的四十里冲小学教师王川组织了7000余农民,攻入驻扎在豫鄂边天河口的国民党第五战区豫鄂边游击总指挥部。总部的特务连、工兵连、机枪连和第一大队全部被缴械。总指挥何章海被暴动的民众活捉,作恶多端的主任副官何望等十多名官兵被民众当场处决。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闻知豫南发生民变后,立即命令第69军第28师前往镇压,第28师在桐柏山区大肆屠杀民众。天河口一带,凡在十岁以上的男女,均不能幸免,被杀害的民众达五千余人。被烧、被抢的人家不计其数……7月底,豫南数万民众不约而同,群起反抗,将国民党第28师全部缴械,杀死该师师长,组织起了豫南农民救国军,他们以‘反对军队勒派壮丁,反对不抗日的军队’为号召……”(《河南抗战史略》,1985年9月版,P331)《豫南抗日民主根据地史稿》中也有这种说法(P242),虽然建国后修史对国军评价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细节也有可能会有出入,但是基本史实应该不会有误。
由此看出,豫西的老百姓一开始非但没有向刘震云所说选择当“亡国奴”,还送开水慰问国军,只是当时国军对百姓抢掠太重,导致民众起来反抗。这与刘震云所谓的“帮助日军”完全无关。
史实错误三:河南老百姓从未选择当“亡国奴”上面已经提到,老百姓并没有选择当“亡国奴”,他们一方面慰问国军,另一方面有一部分民团和百姓解除国军武装后积极参加抗日活动,并非如刘震云所说自愿供日军驱使。即便是在国军与日军激战时,豫西百姓也积极配合守军。如当时驻守洛阳的第四集团军军纪较好,老百姓积极配合当时的守军抗击日军,据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孙蔚如回忆说:
“洛阳以东本军防区内军民融洽,在阵地十八日之激战中,输送军食、伤兵,皆人民自动为之。有数日战事激烈,伤兵众多。妇女协助运送(后运百里至白马寺医院)。故能保守阵地,完成任务者人民之助力甚大也。及西退时,出我防地,截然不同。军民平时交恶,战时更甚,人民望见军队即逃避一空,不惟设营、食粮种种困难,即觅一向导亦极不易。到新安西南赵峪等处,奉命令留第九十六军在彼率,第三十八军至宜阳之韩城镇。此时各友军多已溃乱,又奉命令集结本军在韩城镇,掩护各友军转进。所幸地方人民知系本军,皆各回来,军食有着。民众武力聂玉堂、聂振寰等人枪数百,协同作战,助力亦甚大。(孙蔚如《豫西战役》,摘自《原国民党将领抗日战争亲历记》P338)
正如后来河南参议会发的通电中说:“人民袭扰各军,何以不袭扰第四集团军,且帮助之,非纪律不良有以致之,即自己战败而委过于人民”(孙蔚如《豫西战役》,摘自《原国民党将领抗日战争亲历记》P338)。可见,并非百姓不助国军抗日,而是汤恩伯部祸害河南百姓,平常如此,战时也如此,战败时更甚,这让在乱世求存的老百姓不得不抗击国军恶行。
此外,日军在豫西豫南并没有像刘震云想象的那么仁慈,其烧杀抢掠残忍如常,这方面的材料随手可得,在此不予赘述。即便在赈灾方面,日军也并非刘震云想象的救世主形象,对此,历史学者黄道炫先生在《日军拯救了河南人民:刘震云的心灵幻象》中说的很清楚:“灾民要想向这些地区(日占区)流动,日军是不会容忍的。要知道,日军对付灾荒的一个重要办法就是将灾民往国、共控制区域内驱赶,同时严禁灾民向日军后方流动。当时,被驱赶、逃荒进入中国政府控制区域的灾民不下300万人。刘震云所描述的灾民的惨状,其实有相当部分就是他所说的拯救者造成的。”
还必须说明的是,日军之所以能打败国军,实在不是因为刘震云所说的什么“他们发放军粮,依靠了民众”,这种说法稍微翻翻战史就知道有多荒谬,此处不再赘述。
结语
1、国军被缴械,主要是地方割据武装、土匪等所为,与老百姓关系不大。即便有百姓参与,也大多是被地方割据武装胁迫,或国军败退时劫掠过甚,百姓不得不自卫。与刘震云所谓“帮助日军”完全无关。而地方割据武装、土匪参与缴国军的械,则主要是为了趁火打劫壮大自己的实力。
2、河南的老百姓并非如刘震云所言自觉选择当“亡国奴”,会战初期老百姓的抗日热情很高,只是后来被汤恩伯部溃军祸害,部分地区逐渐对国军丧失信心。
3、国军被缴械与1942-1943年的河南大饥荒并没有直接关系,武断的将大饥荒与缴械联系在一起,非说河南百姓因国民政府漠视大饥荒,故转而“帮助日军”,并无实证资料,纯属想当然尔。
4、无论在国统区、地方割据武装控制地区,还是在日占区,百姓(农民)的生命财产皆如草芥一般,时时刻刻都在被劫掠、被残害,深受其苦。百姓(农民)已受此涂炭,还要被作家们强行扣上“亡国奴”、“汉奸”的帽子,历史公正何在?
5、一个如此复杂的历史事件——参与者众多且性质各异,目的各异,结果各异——却被简化成:国民政府漠视大饥荒→日军发救济粮→所以老百姓帮日军打国军——多样的原因被单一化;多样的参与主体被单一化;多样的事件性质被单一化。这种不顾一切的单一化,其逻辑之荒谬,历史观之不负责任,可想而知。
来源:腾讯历史频道
责任编辑 :奥斯玛廼
上一篇:夜莺岛(浮水洲岛)秘密“移交”越南始末
下一篇:伊宁回族穆斯林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