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兴义县的失陷与传教士胡缚理的招降活动

　　同治二年二月(1863年3月)，清政府任命在贵州处理教案纠纷的劳崇光为云贵总督。贵州巡抚韩超、提督田兴恕因教案事被撤职，清廷调张亮基为贵州巡抚。张亮基抵任后，除了加强贵阳以北、以东的军事力量外，对来自西南回民军的威胁，也采取了新的军事行动。三月，张亮基檄安义镇总兵赵德昌率军进剿，同时命罗孝连部向贞丰进军。
 

　　同治二年(1 863年)，署广西西隆州知州陈锡蕃捐资募勇，于二月初三日攻陷册亨城。四月十四日，普安知县陈澍南、把总 定邦攻陷普安县城。四月二十八日署永宁知州兼署安南知县李昆和周发荣攻陷安南县城。五月二十七日，普安县属麻子寨陇盆受钵领千余部众，假称到县里投诚，攻进普安县城，打死知州陈澍南。仅一个多月的时间，起义军又夺回了普安城。六月十六日，钱埙与拖长江团首任士雄纠集兵练攻陷普安厅城。回民军首领马负图率众顽强抵抗，最后英勇牺牲。六月二十日，都司张金声等攻陷普安县城。
 

　　在双方拉锯战中，对兴义县的争夺尤为激烈。这次战斗从同治二年五月开始到同治三年二月共进行了九个多月。在战争中，刘燕山父子死心踏地为清朝统治者卖命，纠合府县各属及滇粤附近绅团围攻兴义县，二子刘官霖部与大儿子刘官箴部受重创，三子刘官礼、四子刘官德率练攻城亦未得逞，刘燕山自己受伤吐血。刘官礼又“亲赴各乡筹饷，饷大集，各团多来助战，乃联营数十以困城”。同治二年夏贵州巡抚张亮基在攻陷普安厅城后，又立即命署兴义知县陈聘儒拼凑练勇二千四百余人，于八月二十二日向兴义县出发，九月初三日会同刘官礼开始攻城。又派团练“分堵要隘”，堵住新城方面的援军。起义军守城将领张啄三率众顽强抵抗，双方相持八九个月。为保卫兴义县城殊死战斗，起义军牺牲千余人，官军兵练也遭到极大打击。同治三年初，兴义城内粮尽援绝，城内居民多死。起义军只好分批撤走。二月初五，陈聘儒、刘官箴等率兵练攻入县城，张啄三退出了驻守两年的兴义县，率余部回到新城。刘氏父子因围攻兴义而得到官府的尝识。张亮基将刘官箴奏保守备，委署都司。不久，又被委为署左营游击。
 

　　兴义县和普安县的失陷，使双方暂时处在相持状态。统治者利用这一时机再次施展招抚的伎俩。云贵总督劳崇光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认为“黔省遍地皆贼，但能招抚一路即可省一路兵力”。主张在剿的同时，用欺骗手段瓦解起义队伍。直接进行这次招抚活动的是法国主教胡缚理。同治三年，青岩开州教案基本结束，胡缚理趾高气扬，亟想影响贵州政务，进一步扩大教会势力。他一面扩展“教务"，一面又插手瓦解各族人民起义的活动。同治三年春夏之间，胡缚理亲到永宁等地对养马寨的布依族起义群众“乘机开导，晓以大义，论以福祸”，终于瓦解了这支起义队伍，使“教务”得到迅速发展。同治三年夏天胡缚理回到省城，多次向劳崇光、张亮基表示，“要招抚新城、贞丰回民”。六月十四日，胡缚理派人给回民军领袖送去了一封信，宣称清政府“二百年来从没有虐待过回民”，并表示“很久以来，我们就想进行斡旋调解，使放下武器”。他还声称“对结束这场灾患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如果回民“意欲和平，解散军队”，他将“全力负起这重担，务使双方停止仇恨”。
 

　　对胡缚理的招降，在起义军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反响。马河图、张凌翔等人坚决反对投降，在接到招降信后，便态度鲜明地回了信。信中谴责了清朝统治者压迫人民的罪行，明确指出清政府“骄奢淫娱，贪婪、压榨横行，欺诈谎言充斥朝廷，权威扫地，买卖官职，官欺皇上，压迫人民，互相效尤，无法无天，祸害达于顶点”。马河图在信中还谈到了起义的目的：“我们为什么举起旗揭竿而起呢?一半出自气忿，一半是被迫……现在我们要坚持直至魔鬼的子子孙孙全部铲除，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人。我们杀人是出自救人的目的，谁能埋怨我们呢?(古兰经上)不是写有，为救好人杀坏人是合理的吗?”而以马忠为代表的一些回民军领袖，经不起引诱，主张接受招抚。马忠自恃“战功显赫”，以未获元帅称号对张凌翔、马河图不满。兴义县城失守后，马忠对前途失去了信心。当胡缚理的招降书发出后，马忠“一见此书，即作禀函致胡缚理，恳其担保投诚，并将递督抚禀函及汉回民人公保马忠之禀函托其转递”。张凌翔、马河图因坚决反对马忠的投降行为，被马忠逐出。“而马忠发禀之后，即撤去白旗， 改树红旗，并禀请署兴义府知府孙清彦，入城安民。坚守两年多的兴义府城于同治三年九月十六日，被马忠拱手送给敌人。在马忠投降后的一个月，即十月十六日，张凌翔、马河图调集起义军七八千人间道分路进攻兴义府城。马忠向兴义知府孙清彦乞援，又纠集兵练回攻兴义府。十月二十四日，马忠乘张、马不备，“擒回首张凌翔、马河图诛之”，马忠因杀张凌翔、马河图有功，被张亮基授以安义镇中营游击衔，对起义军造成极大威胁。由胡缚理策动的马忠降清和张凌翔、马河图的壮烈牺牲，使白旗起义军遭到难以弥补的损失，开始由胜利发展而逐渐走向衰败。
五、金万照领导白旗军坚持斗争

　　张凌翔、马河图牺牲后，白旗军元气大伤。经各路义军协商，由“经略大臣”金万照统筹全局。金万照，号盛斗，生于嘉庆十七年(1 8 12年)，云南澄江府新兴州(今玉溪县)龙门村阿匐。云南回民起义爆发，金曾组织数百人的团练投效澄江知府岑毓英。同治元年(1 862年)云南督抚提军及迤东道均给札谕授金以“议抚游击”衔，到贵州招降新城回民军。张凌翔、马河图以隆重的仪式欢迎金，并向他陈述起义缘由。金万照为他们的慷慨言行所感动，又见白旗军军威严整，新城根据地地势险要，城堡巩固，毅然加入了起义者的行列。张凌翔、马河图尊他为主教经略大臣，元帅以下官咸受其节制，掌管政务和教务，在起义军中有较高威望。张凌翔、马河图牺牲后，金万照召各路义军首领集“新城帅府会议，由各族推举首领以归划一”。回民军推张定中为元帅，掌新城、贞丰。马仲掌安南、兴义。布依族推陆万松为元帅，掌东南西北乡。起义军还推田泰祥、杨九为元帅，据鲁沟、者纳河、者香等处，继续坚持反抗斗争。
 

　　就在张凌翔、马河图被马忠杀死后，胡缚理又派司铎任国柱到新城劝降。同治三年十一月，任国柱到达新城。十二月七日，任国柱向回民起义军领袖提出十二条要求，主要内容是：停止互相仇恨，将无主田土分给贫苦农民；退还强占的房屋田产；禁止文武官员索取赎金；一切罪犯均按国法判罪；成立“国民警卫队”维护地方秩序；回民有信仰天主教的自由等等。金万照等所以接待任国柱，目的是“谲贼借安抚名，以懈团防”，完全是一种麻痹官军之计，是为了暂时减轻官方对起义军的压力。对任国柱的招降，起义军中的汉苗仲等广大群众也坚决反对，声言不愿投诚，“贼并不薤发，黑苗仲夷并有不退汉人田土之议，巴林苗仲劫掠如故”，广大回汉苗仲人民继续进行战斗。
 

　　同治四年五月三日，新城白旗军开始出击青山、粑粑铺，摧毁兵练营垒二十余座，打死普安游击傅得胜。
 

　　同治五年(1 866年)九月贵州巡抚张亮基被免职，清政府命曾璧光任贵州巡抚。十月,谭五受率义军大败官军兵练，进占安南县。同治七年(1 868年)，云南巡抚岑毓英派都司陈发昌及平彝团练进剿黔西南回民军，义军再次退出安南县。四、五月间，官军与义军双方在兴义府、县交界处的龙广、鲁屯等地屯兵二万多，展开激烈的争战。兴义、安南、普安等地也进行着几反几复的争夺。起义军顽强地与敌人进行浴血奋战。
 

　　……残杀无数起义军战士和百姓。马仲率千余人由西门冲出，在较场坪为官军堵击，力战牺牲。张福荫率军突围到兴义府，贞丰陷落。十一月十三日杨九竞抓住昔日的战友岩大五、岩四、潘洪等献给何世华以邀功。岩大五在同治八年后，率众转战到盘江地区，与回民起义军患难相依，并肩战斗。这位身经百战的农民英雄最后被何世华残酷杀害。十一月十八日册亨失陷。至此，白旗军的阵地仅余兴义府城和新城。新城防卫坚固，白旗军殊死守城。何世华攻城不下，只好命令各营环城凿长壕作久围之计。金万照、张定中为争取时间，增强防务，佯为请降，表示愿与官军议和。何世华责令他们“犒军，缴械，献城，保以不死”。金万照复信坚决反对缴械。他说：“款项自当量力，兵械乃卫身之具，不能缴。请退兵两舍，缓期半年，再出就抚。”他还表示，如不答应他的要求，则率数千义军拼命背水一战。
 

　　何世华处于攻之不下、抚之不成的境地，只得改变计划，先攻兴义府城，最后再攻新城。贵州巡抚曾璧光派出记名道吴德溥、总兵文德盛率黔军赴援。云贵总督刘岳昭、云南巡抚岑毓英也派出云南盐法道沈寿榕、总兵吴奇忠等率领的滇军入黔，滇、黔合力会剿兴义府的白旗军。
 

　　同治十一年(1 872年)正月，总兵吴奇忠率管带吴忠义营二千名由兴义县一路进征，贵州候补知府李维暹等管带锐字右营勇六百名由普安厅一路进征，吴德溥也率队到了普安，何世华则派兵练牵制新城白旗军。滇黔两省共集兵练五万多人于兴义府城周围。白旗军开始了兴义府保卫战。
 

　　守兴义府的是义军将领张福禄、张福荫兄弟，他们坚守城池，严阵以待。贞丰陷落后突围出来的马家连、李老黑及苗民起义军首领张大亦，各率数百义军集于城内。张氏兄弟自同治五年（1866年)占据兴义府城后，也加强了城池的防卫。四月初一夜。兵练偷袭桅杆山，抢夺山顶千斤铜炮，城内城外义军纷纷出动，使官兵团练腹背受击，死伤惨重，狼狈收兵。十三日吴奇忠等又派兵挖地洞两处，放炸药同时引爆，轰倒城墙数丈，起义军把早就准备的木石横截于内，枪炮如雨，又一次击退了敌兵进攻。二十三日，吴奇忠、文德盛等官兵分路攻破外城，守城义军与官军兵练殊死肉搏，退人内城后“仍以死抗拒”，激战两昼夜。二十五日滇黔兵练收买马家连等为内应攻破内城，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巷战。起义军为保卫每一寸土地而顽强拼搏，兵练惨无人道地纵火烧房屋。在火烛天光中，二千四百多名义军战士倒在血泊中，兴义府城失陷，白旗起义史上最为悲壮、最为惊心动魄的兴义府保卫战结束了。云南官员沈寿榕将九百多名被俘的起义军全兵残忍地活埋。至今安龙城外仍有“万人坑”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