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个为你点香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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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10 19:58:09 【来源:穆斯林在线娟子】 点击:


 

  二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哈珍儿——”一声清晰的呼唤声从远处隐隐传来,心里一惊,脑海,似被一道耀眼的闪电照的通亮,身心,瞬间回归到一个穆斯林的本位。噙泪起身,洗了洁净的大净,从库尔勒市赶出发,泪洒50公里长路,回返故乡喀喇沙尔,奔赴我心暖的所在——焉耆县四号渠村居民区深巷马家宅院,师父大老的身旁。


    庭院中央的经厅里,师父头朝正北,脚朝南,面朝西方,静静的躺在洁净的沙土上,一袭圣洁的白布覆盖住了他的全身。忍住悲声,跪坐在他的左侧,弯腰,伏在他的耳际,像往日看望他时一样,我轻轻说:“大——老——,哈珍儿来了,来看你来哩。”
 

    四周,宁寂无声。我的声音,如投入千年苍潭里的一颗石子,没有任何回应。
 

    “大——老——”每次,拨通电话,只须这样轻唤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色兰,“哈珍儿吗?你回来哩吗?”师父那惊喜的反应和期盼的语调,顿时,会让我湿了眼眶,哑了声音。可是,从今以后,再也听不到往昔师父大老那熟悉的接应声了;再也看不到师父大老那宁和温良的面容了;再也看不见师父大老看见我时那赞赏喜爱的眼神了;再也没有了师父大老那事无具细,疼爱体贴的照应了。而这一切,将永远无法回转,不会再现了。
 

  肝肠寸断。
 

  知道不能流泪,不能流泪。明白哭泣的泪水,会使亡人的罗号(灵魂)受惊恐。可,还是禁不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陪我同来的姐姐再乃拜.马丽琼跪移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强拉我起身,搀扶着我走出停放大老埋体(遗体)的经厅,走进了经厅对面师父家的住宅。
 

    恸哭不止的师娘金桂兰.阿依舍见到我,与我抱头痛哭,哭诉着病中的师父念叨着我的名字,说:“哈珍儿去乌鲁木齐了,快回来哩。”稍后,又安慰伺奉在身旁,怕师父病情一旦不治,个家(自己)这个离乡人无人陪伴的师娘说:“谁说没人陪你?我们不是有聪儿和哈珍儿两个女子呢吗?哈珍儿从乌鲁木齐回来哩,就来陪你来呢!”
 

    “哈珍儿呀,你师父大老像是知道个人的无常(死亡)的口唤(命令)到哩——昨个16号晚夕(晚上),在巴州医院病房里头,你师父大老明明白白地对我说:看样子,今个还得辛苦你照顾我一晚夕!这一晚夕,你大老一眼没眨,围的被,在病床上坐哩一晚夕。今赶早邦布达(晨拜)前头,他把无常以后的所以事情,包括让谁给他站乃麻子(站礼)都一满(全部)给守在病床旁的四个阿訇(教长)和满拉(学员)安顿完,明明白白把衣裳口袋子里的钱掏出来,指了指我,示意给给我。脑子清清楚楚地问了一句:那面子是西?身旁的人给他指了指西面子的方向。他急急的说:快,把我帽子拿过来,快些给我戴上,面朝西,快快地把我放好!快快快,你们快念、快念太克比尔(赞主至大词)……你师父大老个家嘴里头赞念地呢,身边的人边跟地齐声赞念地呢,边赶忙把你师父大老后头地枕头取掉,将把你师父大老放平,把脸朝西搁好,你师父大老就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就没声气(声音)哩。我看了一下表,你师父大老的咽气时间,是凌晨6点07分。”
 

    突然,师娘猛地停止哭泣,双手,死死扳住了我的双肩,眼睛,若有所思的直直盯着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反问我:“哈珍儿呀哈珍尔,有一个事情,我咋么价(怎么样)都想不通。从你师父大老开始给守在病床旁的四个阿訇和满拉安顿无常以后的事情那个时间起,我就盯着床头上的心脏监控仪看,我明明看的那上面显示心脏跳动的数字从5、3、2、1、跳到0,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直地线,心脏都停止跳动哩么,你师父大老咋还端端坐在床上,明明白白地指挥着身旁的人,攒劲攒劲说话,喊地叫大家快念,快念太克比尔,个家嘴里头也不停地赞念地呢撒?今个好几个望哩你大老亡人(死去的人)相的阿吉(朝觐者)们过来给我说地呢,师父老人家的亡人相笑地呢,我不素心,我将头(刚才)进去,揭开亡人脸上的苫单一看,哈珍儿呀,你师父大老躺到那,人家脸上,就是一幅笑模样么!”
 

    我缄口不言,不做任何解答。
 

    喀喇沙尔大地上充满了神秘的传说,人在这里非常容易想起克拉麦提(奇迹)这个词,当一种超自然的显迹现象真得显现在人的面前时,你会充满崇敬,你会满心敬畏。实事求是的说,在我与师父大老的交往中,也曾用心观察探究过什么是“苏菲主义”?观察探究的结果,使我明白了苏菲知识本质上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内心体验;是一种通过个人直觉、体认,在心灵、心智、情感上与安拉沟通而获取宗教神秘知识的认知论。因此,师父的脱勒盖提(神秘功修)不易了解,从事这种功修的人,把功修的内容视为自己——导师——真主之间的秘密,决不外传。即使生活在师父身旁的人,也仅仅只是可以感觉的到,但永远无法看的见。
抱着师娘,我心疼万分地把哭得嗓音嘶哑,双眸充血的她扶到床边,放妥枕头,抱扶着快要虚脱的师娘躺下,手,一起一落,轻轻拍哄着她的左臂,安抚着她,悄声对她说:“听话,闭上眼,睡一会儿吧。别怕,哈珍儿回来了,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筋疲力尽的师娘听话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不一会,怀抱中的师娘,抽泣声,渐次变为轻微的鼾声。    

 

   无法预料,面前的这位年岁仅55岁,好心肠的师娘,在未来时段孤苦无依的生活里,该面对怎样的一种清冷的寒?
 

    曾钻研过心理学的我,心里自是清楚,有一种悲伤超过心脏的负荷,无法直接面对时,需要以一种大脑缺氧后意识模糊的方式一点一滴的渐次接受。人的身体和思维在重大事件发生时,就会自动生成一种保护机制,以极度疲惫、疑似梦幻的状态,木然的面对支离破碎的情感和麻木到无法承载的灵魂,让疼痛抽丝剥茧般慢慢渗入,直剌心底。而不是一下子,就被悲伤击倒。
 

    让哭得精疲力尽的她,得以短暂的休眠,以补充即将虚脱的体能。
 

    2006年的7月,师父大老把这个性情宽厚淳朴的乌鲁木齐女子迎娶为续弦师娘。颇为神奇的是,这个叫金桂兰.阿依舍的新师娘,与师父的原配师娘马子凤.阿依舍,竟十分巧合的叫同一个经名:阿依舍。嫁进马家大院那一年,师父75岁,新娶的金桂兰.阿依舍师娘48岁。这个心底和善实诚的贤良女子,全心全意地伺奉着师父,照顾在他身旁,陪伴他度过生命中最后7年安详和美的晚景生活。82岁的师父老人家含笑归真,师娘,这应该是师父留给你最后的温暖记忆与精神抚慰吧?
 

    我的手,继续在师娘的臂膀上一起一落,轻轻的拍哄着,泪如雨珠,洒落在师娘戴孝的纯白色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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