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死于一事无成》 内战不休
2014-03-27 11: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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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1993
年能够回到喀布尔我感到很高兴,并迫不及待地想恢复以前的生活。只是,现在战争全面爆发,我以前的生活秩序被完全打乱了。
我们依旧住在马克洛里安区哥哥家里。马克洛里安翻译过来大意是“居住空间”,那里的公寓是苏联人用最先进的科技建成的,比如中央热水供应系统可以同时满足十几幢楼的人使用,每幢楼有50套房子。马克洛里安区的房子虽然几经炮火,但至今屹然挺立,足见苏联人的建筑质量之高,就连热水供应系统仍然能正常工作。如今,这个小区的房子很抢手,人人都想在那里面安家。
我终于能够继续在喀布尔上我的英语课了。这些课程非常重要,我舍不得放弃。为了上这门课,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上街行走。街道现在已经成了战场,游击队的领导和他们的部下为了争夺权力展开了殊死搏斗。
喀布尔被分割成好几块势力范围,中央部分、海尔汗纳、马克洛里安、王宫周边由游击队政府掌控。时任总统布尔汉努丁 · 拉巴尼来自巴达赫尚省,曾经是一名将军,跟我家交情很深,所以我兄弟在内政部的位置比较高。有“潘杰希尔之狮”之称的艾哈迈德 · 沙阿 · 马苏德是国防部长。
喀布尔的西部由一个名叫马扎里的人控制着,他是哈扎拉族的首领。(哈扎拉人据说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外表明显带有蒙古人的特征:圆圆的脸,大大的杏核眼。他们是什叶派伊斯兰教徒,属于少数派,占绝对多数的是逊尼派穆斯林。)在喀布尔远郊有一个叫帕格曼的地方,由赛义夫和他的手下掌控。还有一个地区则被乌兹别克族首领阿卜杜勒 · 拉希德 · 多斯顿控制,此人是出了名的恐怖。就在城墙之外朝南方向,是希兹布族首领古勒卜丁 · 希克马蒂亚尔的地盘。还有一个希兹布伊斯兰教首领阿卜杜勒 · 萨布尔 · 法里德 · 柯西斯塔尼担任总理。
在抵抗苏联人时,他们结成联盟——即北方盟军,因为大多数人来自阿富汗北部地区,并组成了一个联合政府,但现在他们却为了夺权而互相厮杀。随着国内战争的升级,临时的忠诚就像天气随时发生着变化。
反对游击队政府最强烈的要数希克马蒂亚尔,他不满在政府中的地位,企图攫取更大的权力和资格。每天,他的士兵在喀布尔边上的军事高地发射几十枚火箭弹,火箭弹落到集市、学校、医院、花园里,每天都有几十人死伤。有时候形势一夜之间发生逆转,前一秒还支持政府的士兵转眼之间倒戈相向,开始厮杀。几天之中,成百上千的平民因此而丧命,而这群人很可能在全国电视台上宣布这样的互相残杀是个误会,现在他们又开始支持共同政府了。公众根本无法预料接下来的一天会发生什么,或许我们的领导人也想不到。
从家里到我学英语的地方本来不远,打个车很快就到,但要经过好几个战斗最激烈的战场。有些小区我可以绕开,但有些相当危险的地区却是不得不经过的,相当危险。我的路线绕来绕去,挺复杂,而且经常要根据某一政治集团是否占上风而改变。从街上的行人那里获取情报对我选择合适的路线至关重要,对出租车司机寻找稀少的汽油供应而言更是如此。
持枪的士兵一队又一队在街上走过,除此之外,你还得提防狙击手,他们的子弹可不长眼。一声步枪响,一颗子弹“砰”的一声,就有一个可怜的生命扑倒在地;绝望地出来找食物、找水、寻药的人也有可能就此死亡。重要的十字路口和破旧的房子里常常都被架上了机枪,位置是精心挑选的,既可以隐蔽自己,又可以获得最大的火力面积,总之是尽可能让敌人暴露在枪口之下。你最多只能瞥见他们的头部,那还是躲在废墟里,被障碍物遮掩着的。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无时无刻都在透过准星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车子最容易引起注意,也是最容易致命的,但总的来说,它们还是最快最安全的出行方式。好几次,我坐的出租车成了炮火的目标。
有些路段是指挥官们袭击的目标,侦查员每当见到车子经过,就发出信号,指挥官只需下令开火,汽车、卡车或者坦克就被炸上天。我记得有一次火箭弹从一条街道上朝我们射来,好在我们的头顶刚好有一棵树,树枝就像一只手,专门等着去接发射物。火箭弹撞上树枝后爆炸了,街上立马全是弹片和折断的碎木,我们加速前进,很快逃出了火力范围。要不是那棵树,火箭弹早就将薄脆的车子炸得粉碎,我和司机也肯定是同样的下场。
很少有司机愿意为了挣那么点微薄的车费而冒性命危险,那些不怕死的往往都是迫不得已,因为不出去开车就有饿死之虞。不出车,他们的家人就没得吃,那是必死无疑的,冒着枪林弹雨开出租车起码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正因如此,我常常打不到出租车,只好步行去上学。我从一个隐蔽处飞快地跑到另一个隐蔽处,避开我所知道的枪手的藏身之处,祈祷自己不要踏入陌生的路径。
放学后,我还得摸黑走回家去。有时甚至要走上两个小时。夜里在街上走动极其危险,尤其是一个单独行走的女孩。除了子弹和火箭弹,我还有可能遭到强奸。夜幕降临后,开枪就变得很难预料。黑暗中,枪手因为紧张,手指头扣扳机扣得会比白天更紧。只要一弄出响亮的脚步声或者是在废墟中绊了一跤,就会招来一连串的子弹。
母亲常常穿着蒙面长袍,在公寓楼下紧张地为我放哨,等候我回去。她会小心地透过夜色四下观望,偶尔一声枪响都会把她的心吓得几乎要跳出胸膛。想到女儿要穿过战区回家,她一定非常担惊受怕。看到我安全回家,她放下心来的表情是很明显的,但她从来不会通过拥抱我的方式表达出来。相反,她会马上责备我一通,把手放到我后背推我上楼梯,一直推到安全地带。一路上,她总要埋怨:“就算这些英语课程能让你做上这个国家的总统,我也不在乎。我不希望你当总统,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的兄弟姐妹们也不喜欢我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上课,但从来没说得这么直接。他们向母亲唠叨,让她阻止我去上课,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她愿意让我夜复一夜地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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