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荫下的一抹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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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0 19:46:16 【来源:穆斯林在线】 点击:


        自张承志以《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黑骏马》为代表,开创回族作家书写其他少数民族生活之先河,此类题材多年来处于沉寂状态,这大概是由于文化视角的定位比较艰难。回族作家以一种局外视线(又因其同为少数族群的心理素质,而区别于汉族作家那种纯粹的局外视线),来介入异族文化的探寻,具有多元文明的比较意义。本年度就有三部长篇属于这一类型。何晓的《佛心》以一块水色格桑花玉佩为物象线索,以六世活佛仓央嘉措的情诗为抽象线索,写了藏汉几代人在内地古城与藏地之间的离合追索,着重写出了藏文化对汉文化的影响和净化。还有两位湖南青年作家不约而同写到了本土民间文化、异族文明的多样和神秘。于怀岸的《猫庄史》描写清末至解放初猫庄山寨一个巫师的人生经历,折射湘西农村从混沌走向文明,从血泊泥淖中走向有序和辉煌的百年风云。马笑泉的《巫地传说》通过大学生霍勇在追忆和踏访相交织的双重回乡路上的忠实记录,观察着乡土灵性与时代进程的扭结与消长,反映了梅山文化的神秘智慧和文化精神。两部作品都涉及到大量巫楚民间文化的玄幻色彩,湖湘苗族、土家族文化的神秘外现,相对于传统回族生态是完全陌生的文化镜像。这类题材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回族文学的收视范围,体现着少数民族文学博达包容的品质,但其书写是否保证了回族美学的基本底线,应有所节制。比之《巫地传说》个别描写不够适从回族审美习惯,《佛心》在藏文明和伊斯兰文明中建构的具有共融意义的“静默”气质,更值肯定。总体而言,当下回族长篇小说创作,对历史、乡土和多元文明的挺进姿态是显而易见的,但理性地看,多数作品叙事能力、精神气度的塑造功力尚显虚弱,比之张承志、霍达创制的经典写作时代,应当说进入到一个相对艰辛的爬坡期。

       中短篇小说:不动声色的温暖与苍凉 

        较之长篇小说在历史观望中浩瀚的虚茫感和文明对话的表层繁茂,中短篇小说则以更加扎实稳健的坚守姿态,在波澜不惊中“静水深流”,蓄养了回族文学迎对日益纵变的主流现场发声的底气。凸出的亮点是,这一年是宁夏的丰收年。《民族文学》第8期隆重推出以回族为主体的“宁夏专辑”,集中发表回族作家各类体裁作品24篇。这是该刊自1988年、1998年之后,第三次推出“宁夏专辑”。十年一道分水岭,今天的宁夏回族作家,阵容整饬,影响日隆,不仅在回族文坛具有领衔意义,而且就小说领域来看,在主流文坛也是有声有色、生气盎然的。坦白地讲,“回族文学”这个概念作为一个民族的整体文学形象出现,之所以在回族以外的世界还不至于那么突兀和陌生,除了昨天和今天的张承志、昨天的霍达之外,也许就应当主要归功于当今几位宁夏小说家的努力:石舒清、李进祥、马金莲等。他们都是专攻短篇的好手,愈臻活跃的状态,愈臻纯熟的笔力,愈臻淳厚的风味,将他们推向当前国内优秀小说家的前台,亦使短篇小说创作成为回族文学目前的绝对优势。专辑中的几个短篇,基本浓缩了他们的品位和特色,堪称一次“精彩的亮相”。不动声色中透露出浓郁的温暖与诗意的苍凉,大概是其作品的共性之美。

        平民生活和底层叙事,是回族作家的主打优势,佳作亦频繁出现于此类题材。石舒清的《杂拌》以父亲的日记为引子,回忆了旧社会的几桩人事,陈家人、牛家人、鲍玉财、文阿爷在父兄卑微落魄时的信任帮衬之恩,闪耀着人性的纯洁与高贵,在时光消磨中愈显清晰。《平民三记》写出了一组有神采的女性:外表柔弱但极具反抗意识的舍舍、爱娃娃的菲菲、爱读书的黛黛姨娘、为哥哥换老婆而出嫁的圆女、正气持家的小舅母,都是隐忍、负重、纯澈,甚至近似童话人物的乡村女性形象,她们看似惯常但暗藏惊异的举止,往往令人惊叹作家的洞察天赋。石舒清小说近年来走的都是这个路子,如叙茶话、讲评书,闲扯中句句有物,平静中事事纠情,似乎要把朴实写到极致。作家自己也在小说中自白,语言“要丑笨,不要漂亮”③。这种散文化的叙事风格,个人经验的质朴言说,在小说创作中是一条绝大多数人不会选的泥泞之路,需要作家强悍的控制力和持久的磨刀精神,也要消耗大量的元气。风险也是大的,隐在节奏稍有松懈,就易造成平乏的印象,譬如《客居》就是尚待打磨、不够理想的作品。李进祥中短篇小说集《换水》出版并召开研讨会,是本年度回族文学的标志性事件。一本集子里的27篇作品,20余次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转载,或入选多种选本,足见集子的成色。李进祥也是专写小人物的高手。《剃头匠》讲一个剃头匠等了一辈子要给杀父仇人剃一次头,趁机报仇,可当垂暮之年的仇人果真坐在眼前,那把剃刀却在岁月磨砺中钝去了仇恨,刮除了人性的幽暗,反射出宽慈与平静之光。作品写得惊心动魄,注重心理节奏的张弛,主旨与技法与代表作《捋脸》异曲同工,是本年度的上乘之作。《方匠》是一篇“清水河版”的《棋王》,通过下方隐喻进退攻守的人生哲学。从没败过的韩信,败在货郎子之手,只因一段爱的守望。《跤王》则写到公社工地上的两个绊跤高手为争夺一只石羊的犒赏,打红了眼,最后却败给一个老伙夫:私欲终究无法战胜博爱。《植物人》写一个因医疗事故而成残疾的少女,清澈的微笑唤起了更多人对爱的释放与反思。这些作品都是李进祥平民情怀的真切流露。健步成长的马金莲,依然习惯以儿童化的视角体察世态炎凉,发掘陈旧生活中的感动与悲哀。《老两口》《古尔巴尼》《哑巴巴的爱情白杨》集中描写弱势群体或喜或悲的底层际遇,忧伤而悲悯的关怀中,负载着青年女作家沉重多累的忧患之心。《蝴蝶瓦片》中的小刀,以弱势到极致、甚至病态的形象,将污浊之中的清澈尊严演绎得别致动人。同为宁夏的80后作者,方一舟与马金莲在题材、意识、手法上开启的是别样的镜像,《空潮》以意识流的手法,写一个泊居城市的打工者眼中的事物,冷峻的旁观中,如快切镜头般飞速掠过一幕幕人间戏剧,清洁与污秽、平静与狂躁、禁欲与纵欲,归结为压力对青年一代倾轧下的巨大空虚。撒雨的《蒲公英的妈妈》以一个流浪女人的生存状态折射社会性问题和异乡人的心理轨迹,温润感伤,语言有嚼头。马有福的《上粮》、底惠乔的《洗衣谣》分别展现了西部、东部地区苦中有乐的农民生活场景。讴阳北方的《金玉良缘》写两个在酒店打工的厨师和服务员的纯朴爱情。戴雁军的《谁是我的替身》被《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刊》选载,颇引人注目。农村民办教师文菊因为转正考试中被人冒名顶替,失去了在城市生活的机会,伤痛没有让她放弃权益,而是如打官司的秋菊一样,开始了不离不弃的抗争之旅。小女子身上那种不甘被捉弄、不甘放弃的自救精神,带给读者清冽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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