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街的张伯
分享到:
2012-05-05 10:47:32 【来源:穆斯林通讯】 点击:

提起北京的回回,人们自然会想起牛街。而提起牛街我就会想起张伯,在我心目中他似乎就代表着牛街。因为我和张伯有长达20年的忘年交,他身上有着太多的牛街记忆。

    九十年代初,是我人生的谷底。多年的强直性脊柱炎让我直不起腰,又从高考那根独木桥上重重摔下来,我变得郁郁寡欢,沉默寡言。自卑,自责,疾病难愈,前途无望。所有这些在心里翻来覆去,我常常彻夜难眠。人不顺时总爱怨天忧人,心也就慢慢封闭起来,跟家人无话,跟外人更无语。这样下去我真会垮掉。开斋节渐近,我举意能骑车去牛街礼尔德拜,祈求安拉改变我的境遇。平常我走路走不远,骑车还行,因为这样股骨头负重小些。母亲常说真主不屈人的愿望,那一天,真的实现了举意,我一大早洗过大净从家骑了近一小时的单车到了牛街,礼完尔德节拜后,我试图能在牛街附近找点事儿做,是真主援助到了,最后我在中国伊斯兰协会的经书流通处谋得一个当售货员的差事。120元的月薪,并且卖东西还有个凳子坐,简直让我欣喜若狂,这是我走向社会的第一份工作。


   经书流通处位于牛街地区的教子胡同与南横西街交汇处,离牛街礼拜寺也很近。经营的是穆斯林宗教和生活用品,以及经书,阿拉伯语教材。我专门负责卖书。我腼腆自卑的性格这时不得不面对来自本地和外地的多斯提们,在和形形色色的顾客交谈中我逐渐打开了心扉,猛的发现我毫不缺乏与人沟通的能力,缺乏的只是勇气。来来往往的客人中有学者,商人,学生,乡佬,也有礼拜的坊民。有的人几天来一次,也有些人几个月露次面。而每天能看到的身影只有张伯,他家就住在礼拜寺对面的门章胡同,每次礼完撇施尼,总要来我们这儿绕一圈,侃一通再回家。

    他当时已年近70岁,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记忆中好像永远戴着那顶普通白色礼拜帽儿,骑着那辆28型凤凰牌旧自行车,车后搭着个军绿色布兜儿。一进门,不管我们这屋里有谁,都会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满嘴的京腔京韵,乍一听还以为是单口大王刘宝瑞。但说的内容你必须仔细听,方能捋出头绪。张伯说话从不做铺垫,如果你头一次接触他,听他讲话,好像是从中间欣赏一部电视连续剧,需细细品味,展开联想,才能把故事的轮廓慢慢地辨别清晰。

    从王静斋到马坚又到陈克礼,从白崇禧到马本斋。聊起这些回回精英们的事迹张伯都如数家珍,讲得绘声绘色,他们是张伯永恒的话题。他讲有些虚伪学者的沽名钓誉,也讲普通穆民的轶闻趣事。有些是书上的,有些是他听来的,有些则是他的亲身经历。陈克礼住院时他曾去探望过,马坚教授家也拜访过好几回。现在的回回学者好象都跟他有过或多或少的来往。而他只是个牛街礼拜寺的寺师傅,身份不高,也算不上文化人。那么他凭什么跟这么多名人有来往,当时我也觉得是个谜。


    跟他真正的接触始于他送给我一套书,当时我酷爱文学,总想通读一遍《一千零一夜》,在书店很难买齐,而且都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如果能得到一整套纳训先生从阿语直接译的《一千零一夜》,简直是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我跟流通处的同事聊过此事。李大姐是位土生土长的牛街姑娘,性格开朗,直言快语。“这事你得找张伯”,我羞涩地说:“那怎么好意思。”

    那天张伯来了,李大姐说:“张伯,小李想要一套《一千零一夜》行吗?”张伯乐呵呵的说:“得嘞,下午给小李子拿一套过来。”我原本觉得复杂的事情竟如此简单地解决了。下午他又来了,送给我一套崭新的人民文学出版社82年出版的,纳老翻译的《一千零一夜》。我如获至宝,爱不释手,每夜孜孜不倦地阅读。在那忧郁苦闷,孤独无助的日子里这套书确实给我平添了一份快乐和温暖。

    二

    不久我和张伯混得很熟,他在教门上对我有很大影响,虽然他的宗教知识有限,会的经也不多,但当时对于只会背清真言的我来说他是真正的大阿林。他教会我几个短素勒,并规范了我礼拜的动作。我心里暗自笑自己曾经的礼拜真有点儿滥竽充数。听说他文革期间坐过牢,我没经历过那段岁月,但我知道那是个黑白颠倒的时代,按我当时不成熟的逻辑,凡在那时坐过牢的肯定是好人。还听说他在狱中坚持把斋礼拜,更加深了几分对他的敬意,也渐渐明白为啥有那么多的回族的学者,青年学生,各地的多斯提都喜欢跟他来往。他为人热情,对教门里的事儿更是尽心尽力。哪个学者缺份资料,哪位学生缺本教材,他都能想尽办法找来,或邮寄或托人捎,常常搭钱搭功夫,需求者大都有雪中送炭之感。我原以为张伯很有钱,第一次去他家的经历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从心灵深处触动了我。


    一天下班后在清真寺门口碰到他,他让我到家坐坐,我正想认识一下他的家门,便把车停在寺门口,随张伯绕过清真寺的影背墙向西拐进一个胡同儿。胡同儿很窄,有一米左右宽。七拐八拐走了三、四十米,前面豁然开朗,是条较宽的胡同,又走了没几步便到了他的院门口。这是个拥挤着住了十来户的大杂院。大家因需求而拓宽空间,早已把院子变成了一条狭窄的过道儿。最里面的一间就是张伯的家,门口生着炉子,炉子上面坐着个锅。他把我让进屋,这间屋顶多有十二平米,一张双人床就占了四分之一的空间。我猛然发现在床上被窝里蜷缩着一个老太太,眼睛似睁似闭,样子有点儿吓人。

分享到:
热门关键词: 牛街 张伯

上一篇:明代回族政治家-海瑞
下一篇:祁连县野牛沟乡边麻村牧民全国劳模马守栋载誉归来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