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沧桑 一卅柯•韩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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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12 01:21:58 【来源:】 点击:

进京受阻

1995年5月31日,我被释放回家。离开劳教所之前,我通知家人不要兴师动众,只来一辆车接我回去就行,也不要让人们放鞭炮迎接。虽说那样能让人痛快吐一口怨气,但我觉得为人做事尽量低调一些为好,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像示威似的,其实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最主要的是感谢主,让我全须全影毫发无损地活着回来。

回到家时,母亲和一大家人,还有闻知消息的亲朋好友们早在大院里等候多时,道塞俩目问安后,大家自然是一番亲切热闹的团圆景象。接下来,一天忙着接待前来看望问候的人们,全家人忙得真是不亦乐乎。

第二天,给亡人们上坟后,又忙了一天。看到母亲身体健康,哥哥嫂嫂们非常孝顺,我就放下心来,跟母亲和哥哥们商量,准备乘6月2日的火车回北京。那里的家确实让我放心不下,妻子因胃病吃不下东西而瘦成了皮包骨,母亲已派侄女去北京陪伴照顾了一段时间。

尽管母亲舍不得我走,但也爽快答应我回北京给妻子看病,二哥让我顺便带上二嫂去北京接女儿。于是,我们在6月2日下午离开了西宁。一路上,望着窗外的风景,久别重逢的自由,让我感慨万千。每停一站,我都要下去感受一番。从西宁到北京的火车,我曾经坐过无数次,但哪一次都不如这一次亲切。获得自由的感觉真好。

3日的白天里,我们没有发现车厢里有任何异样的情况。到了晚上,过了郑州以后,我有点犯困,就爬到上铺睡下了。半夜里有人来查票,推醒了我。验完票后,睡意顿消,便到卫生间洗了小净,准备等晨礼时间到时在铺位上礼拜。在过道里,我看到有两个穿着餐车工作服的人在盯着我看,但也没在意。回到座位时,看见睡在下铺的二嫂也起来了,说是睡不着。于是我们就坐在铺上,望着窗外聊家常,等待晨礼时间的到来。

当火车驶进石家庄车站时,我从车窗里看到站台上有一大群公安警察,车刚一停稳,那些人就奔我们这个车厢而来,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眼前就已站了一堆警察,其中一位问道:你就是韩文成?我说是的。立刻有人左右架住我,还有人从上到下搜我的身。搜完后,那位问话的就说:请你马上下车,跟我们走一趟。我问为什么,他说去了就知道。我只好回头嘱咐一下二嫂不用怕,天亮后火车到北京站时,侄子们会来接。二嫂一直吓得发抖,除了点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被带下火车后,坐进了一辆警车,然后被带到一家招待所,不知是因为清场还是其它原因,我没有看见任何一个顾客。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说是河北省民委和宗教局的人。令人奇怪的是,这些人没等我张口就先问我是怎么回事,犯了什么案子,这问得我有点莫名其妙。后来,来了一位管事的警察,告诉我说:你的事不归我们管,我们只负责将你截住,并在这里看管一天,今天下午,青海方面将会来人,晚上带你回青海。所以你就耐心等待,至于想吃什么,就告诉这几位民委的人,他们会负责给你提供清真食品。

后来才搞明白,原来我进北京的那天早晨是六四。不知是青海方面汇报晚了,还是北京方面反应慢了,总之,在我离开西宁前,他们没有说什么,而快到北京时,公安部紧急通知河北省公安厅在石家庄火车站截住我,同时通知青海省公安厅派人乘飞机来将我带走,说是六四敏感日不许我进京。

我真想不通,这跟六四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进京见老婆孩子,又没带着炸药包,为什么兴师动众费那么多人力财力,只为阻止我进北京,真是费国家之力讨百姓嫌,完全不值得。

那几个民委和宗教局的人,估计是半夜里被紧急叫起来的,他们坐在那里一直打哈欠,然后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大清早的没有食欲。估计这几个人一开始以为我是多么重要的大人物,后来打听清楚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照面。以致到了下午,我饥肠辘辘时,根本没有见到这些所谓“回族同胞”的影子。好在青海公安厅来的三个人,给我带来了清真方便面。

晚上,我们又乘当日从北京返回的火车回西宁。一路无话,心情沮丧。6日下午,火车进入青海地界后,我们提前在海石湾站下了车,省公安厅的车早已等候在那里。出了车站,就往西宁方向赶,我怀疑会不会又被拉到多巴的劳教所去,可又一想,我已经被解教了,没道理再拉回去呀。后来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猜了,一切自有主的定然,顺主由命吧。

半道上,车停在了一家清真餐厅门口,说是一起去吃晚饭。进去后发现有一桌人在等候,经介绍是省公安厅一处和市局的负责人等,大家都很客气,说是给我接风压惊,他们奉命将我截回,也是事出有因,希望我能理解配合。我问何时能够回家,他们说吃完饭回到西宁后就没事了。这又让我感到意外,但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就这样,失去了三天的自由后,我又回到了老家。

老母亲和一家人正为不知道我的下落而发愁,看到我又平安回来了,自然是又惊又喜。我赶紧打电话给北京的家人报平安,那边的家里也是愁云一片。六月四日那天早晨,到北京站来接我的人们,听二嫂哭着说我在半道上又被抓走了,大家都垂头丧气不知所措,唯有祈求主的保佑。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心急如焚,隐隐约约有一个预感,如果我不尽快回北京,就有可能再也无法呆在北京了。我耐着性子等了两天后,就再也等不住了。心想六四不让进京,现在已经是六月八号了,已经过了所谓的敏感日,应该让我回家看老婆和孩子了。可是我们家一直在被监视,一是因为我大哥还没有“归案”,二是因为我的“特殊情况”。

因此,我只好与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商量,准备用“金蝉脱壳”的办法避开阻拦。为了避免被人跟踪,我戴上草帽,和准备去上班的二哥一起从老家大门口坐上轿车离开,然后开到我姐姐的旅馆门前停下,装作去拿东西的样子。进了旅馆的房间后,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三哥互换了外衣,他戴上我的草帽后拿着东西走出去,坐上车和二哥一起去了建筑公司,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家。

等他俩走后不久,我稍作化妆就出门去了火车站。一位亲戚家的孩子在候车室趁人不注意,在我等车的凳子旁放了一张去兰州的火车票,我拿上票匆匆登上火车后离开了西宁。四个小时后到了兰州,一下火车就买了去北京的票。在确认没有人跟踪后,与那位一路上从远处跟着我的亲戚点头示意告别,然后登上火车直奔北京。这一切就跟电影里的地下党似的。

一路上提心吊胆,睡意全无,生怕再一次被截住,全然没有了头几天进京时的兴奋感。到了北京站,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和感慨那些熟悉的场景。出站时,紧张得就跟罪犯逃亡一样,我怕什么呢?就怕见不着老婆和孩子又被抓走,当时心里就想,只要能见老婆和孩子一面,再被抓走也无所谓了。人只有害怕失去心中的希望时,才会感到紧张。

出了北京站,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谢主啊!我又回来了,这个耗费了我十多年青春的地方,这个让我有过梦想的地方,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地方。

乘上了熟悉的103路,到动物园又换了332路,到了北大西门下车,往前是101中学,往左再往前是圆明园达园,多么熟悉的地方啊!我已顾不得细看这些地方,急速直奔福缘门85号的家。

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见到了熟悉的一切,妻子看见我后喜极而泣,孩子懵懵懂懂地不懂事,只知道傻乐呵。二嫂和侄女,还有上学的侄子们也都欣喜若狂,一家人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又激动又感慨,两年的变化真大啊!

兴奋之余,我又担心公安局的人不请自来。于是在和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之后,又抱着离别的决心,和妻子一起去了管辖这一带的海淀区青龙桥派出所。我想正大光明地告诉他们,我刑满释放回来了,与其让你们瞎猜我的行踪,我还是主动来打招呼更好,同时申请续办暂住证。

派出所的人看到我出现后很意外,先问了一些大概的情况,然后说我们会向上级请示汇报。至于暂住证一事,你先回去等通知,片警到时候会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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