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沧桑 一卅柯•韩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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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12 01:21:58 【来源:】 点击:

第三次被捕

从派出所出来后,经过颐和园时,我已没有了原先想进去看一眼的兴趣。因解教而产生的兴奋和后来被抓回去时的紧张,以及担心进不了北京的焦虑,使我多日没休息好,此时的我已疲惫至极。回到家后,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倒头睡下就起不来了。一连多日,身体不适,浑身乏力,除了勉强礼拜和吃饭外,整天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

就这样过了近半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在与家人和来访的朋友们交谈中,我对两年来外面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两年前我被捕后,我办了八年多的阿拉伯语学校被北京市政府强行关闭,已出了60期月发行量上万册的《伊斯兰》杂志遭封停,在校学生全被强行遣散回家。在这一过程中,北京市民委和宗教局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尤其是海淀区民委宗教局的负责人×××上蹿下跳的丑恶嘴脸,使学生和有正义感的人们对他留有极坏的印象。

天真的学生们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学习的机会,他们哭鼻子抹泪地集体跑到我家门外,大声呼喊着“韩老师!韩老师!我们要见您。”他们当时还以为我被困在家里出不去,所以试图冲进来见我,却被住在我家监视居住和等着“钓鱼”的警察拦在门外。学生们向警察要人,说见不到韩老师他们就不离开,有的甚至想越墙而入,都被警察强行制止。门外的人越集越多,呼喊声越来越大,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警察让我妻子出去跟学生们打个招呼,劝他们离开。在女警察的陪同下,我妻子站到门外,含着泪劝学生们回去,说韩老师早已被带走了,你们自己多保重!千万不要有过激的行为。妻子知道这些稚弱的孩子怎么能够救得了我呢……

也难怪,当初我在办学过程中,自始至终干扰不断,八年多的时间里竟然被迫换了八处校址,几乎天天与海淀区民委宗教局、教育局和派出所的人打游击战。当时有人戏称我校是“流亡学校”,我也只能苦笑,谁让咱是穆斯林呢?这一身份注定了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我们,脚下的道路必然是泥泞和坎坷!但是无论怎样,对于那些出于“职责”进行干涉,而又因为同情并未过分的官员,我并不责怪他们,只怪当时没有好政策。在中国办事历来如此:先于别人半步,可当先驱;先于别人一步,则成先烈……何其哀哉!

修养了一段时间,身体逐渐恢复好以后,我去了离家最近的海淀清真寺礼主麻,乡老们见到后都非常高兴,大家嘘寒问暖很关心我的境况。而那位先前告发小陈阿訇传递上访材料的人,却紧张得连呼图白都讲不好,下殿后神色慌张地避开我,一溜烟地跑去汇报情况了。后来,其它清真寺的阿訇偷偷跑来告诉我,民委宗教局已经给全市的阿訇们开过会,要求他们不要接触我,等待政府对我作出安排。

海淀区尤其是中关村的繁荣景象,比两年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在疯狂地赚钱,经历了历次的政治浩劫后,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实际了。

在这段时间里,片警来看过我两次,说了一些让我安心休息,过一段时间会给我办理暂住证之类的话。于是,我也就没多想,尽量做到少会友、多看书,并决定让自己进修充电,为此去了北大西语系报名进修英美语言文学,甚至还交了一年的学费。

暑假到了,我让孩子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跟着二嫂回西宁过假期。家里只剩下我和妻子两个人,一下子清静了许多。此时,房东来讲涨房租的事情,我就跟他商量,决定腾出前院,搬到后院去住,这样还能省点钱。然后和妻子一起,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下,忙了几天的时间,把家安顿好了。又过了几天,妻弟从云南来中央民族学院参加短期培训,顺便带外甥来北京养病散心,我们由此得知了一些云南的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带着妻子去了几家医院看病,她主要是因为紧张而得了食道贲门狭窄的病,吃不下多少饭去。其它时间里,我不是去图书馆查看资料,就是在家埋头读书。我觉得自己需要大量补充各种知识,否则思想就会落伍。经过深思熟虑,我全然没有了再去办学的冲动,只想安静下来读书学习,将来有机会翻译点东西就够了,也没有了出去逛街和游山玩水的心情。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8月1日下午,在给妻子看完病后,我们一起去了一趟海淀书店,买了些文具和几本感兴趣的书。路过清真餐馆时,进去吃了几个煎包,然后就回家了。黄昏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找韩老师,我说我就是,请问对方是谁,他说我是老张,然后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喂喂”地说听不见,然后就挂了。

礼完昏礼拜后,我与妻子和外甥三个人一起在家吃晚饭。刚吃到一半,就见好多个警察闯进了屋里,我认得其中两个是北京市公安局的人,心里顿时一怔,意识到麻烦又来了。

来人说根据国务院几号什么令的精神,对我进行收审,并要求我在拘捕令上签字。我问是国务院的什么令,请出示给我看看,对方说那不可能。我说那我就不签字,对方冷笑着说,你不签字没有关系,但你必须得跟我们走。这时,我认识的那位警察,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老韩,还是签了吧,反正都一样,你签总比不签好。我想了想,既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于是拿起笔来签上名字。然后嘱咐妻子不用担心,一切托靠主吧。此时,妻子已站立不住,绝望地倒在沙发上哭泣,我对外甥说了一声照顾好姨妈后,就跟着来人出门上车离开了家。

他们先将我关进了海淀看守所。这一次,没有像第一次在香山和通县看守所那么客气了,一到看守所门口,守门的武警像猛犬一样喝令我抱头蹲在地上,等他们办理完羁押手续后,才准许站起来走进去。到了里面,狱警强行将我衣服脱光进行检查,也许看守所认为这是例行检查不算什么,但我认为这是有关部门对我的极大侮辱,从那一刻起,我对这个露出了狰狞面孔的城市,已没有了丝毫的留恋之情。

关进牢房后,号里的人犯们都很规矩,牢头对我态度特好。尽管里面人满为患,我一进去就被安排在了他身边,旁边还有一个维族同胞。全号的人对我恭恭敬敬,连礼拜都不受任何限制,我总感觉有点不正常。更令我惊奇的是,满号子的人几乎不言不语,唯唯诺诺地只听牢头一个人说话。牢头老是向我提问题,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想知道的样子,这让我产生了怀疑。他说他是北大毕业的,可问起他学的专业时,却闪烁其词模棱两可,问他们那一届毕业的我认识的同学名字时,他根本说不上来。

他老向我打听中国穆斯林留学生和国外有关机构的详细情况,还说对所谓“东突分子”持同情态度等。我就实话实说,我在监狱里呆了两年,很是孤陋寡闻,你知道的这些情况,我连听都没听说过,你知道的那么多,还用得着问我吗?这句话把旁边听的那些人给逗乐了,此时我明白了这人是个警察,扮作人犯来套我话的。可我问心无愧,没做过任何坏事,没参加任何组织,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们何必多此一举呢?于是,我无语了。

第三天,我被调到了另一个号子。在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除了牢头骂骂咧咧地对我说些训斥的话之外,其他人都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像一个玻璃人一样,被人们视而不见,白天靠在墙角静坐不许睡觉,夜里只能侧插在人缝里勉强入睡。我吃不下东西,只想喝水却不多给,只好强忍着煎熬,就盼来人尽快将我带走。

就这样熬了一个星期后,北京市公安局的老相识们来了。他们明确告诉我不能住在北京,我问违反了哪一条规定,居然要剥夺一个公民居住首都的权利。他们说我们知道你在主观上没有危害他人的愿望,但是你呆在北京就有令人不安的因素和被人利用的价值。我明白了,他们强词夺理,是因为他们昧着良心做错了事情,却不敢纠正错误,又怕舆论谴责,所以就想用这种蛮横的方式将我驱逐出京,以图心里安定。

我告诉他们,既然有人如此害怕我呆在北京,那为什么不心平气和地告诉我呢?你们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通知我离开,大可不必采用这种下三滥做法。他们拿来笔和纸,我当即写信告诉妻子,将北京家里有用的东西全都运到云南去,那些无用或拿不动的东西都送给家境贫寒的朋友。然后离开这个不义之城,去云南看病,等我回来。

两天后,青海省公安厅一处的人第三次押着我离开北京,前往青海的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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